他余下的話被李素月?lián)屵^，“請諸位沙海的鄉(xiāng)親做個見證，我李素月與此人再無瓜葛，婚約也作廢。”李素月看著那司職記錄的文書，“想問什么，說吧。”

    投誠的拓跋安顯然不被李素月的話所亂神，“那就算，你我有緣無分。刺客是自己投官的，但就不說話。我的人說，她隨你們商隊一起來的蠻關(guān)。”吳兆安昂頭，“你們且看看，把關(guān)于此人的一切都告知我。”

    而被五花大綁的云白鷺就被人推到了客邸內(nèi)，李素月的猜想被驗證后驚得臉煞白，她半張開嘴，見云白鷺警告似地微微搖了搖頭，隨后她的目光落在領(lǐng)頭身上。

    領(lǐng)頭招得一五一十，“這是……云放江的獨女，云白鷺……”

    拓跋安也一驚，重新打量起云白鷺來。前些年他只在李素月鋪子里見過云白鷺一兩次，時過境遷，加上云家遭難后，云白鷺被風(fēng)霜病痛折磨得花容不再。

    這是燙手山芋。拓跋安也不再問別人，他看著云白鷺，“你真的是云放江的女兒？”

    云白鷺這才開口，“把我送到云放江面前問問就曉得了。”

    拓跋安對云白鷺癡纏李素月的事兒也多少有耳聞，他哼了聲，瞥了眼李素月后擺了擺馬鞭，那眼神就像在控訴李素月的放蕩。

    “每個認(rèn)識云白鷺的人都來簽字畫押。”拓跋安似是要著急去向上級報告，丟下這句話后離開了客邸。

    李素月?lián)牡乜粗瓢槪瓢樢才滤蹦c子一口氣倒出事情，她在被拉走前給李素月做了個口型：“送信。”

    意思是女鐵匠不要輕舉妄動，將兩封信送到沙海才緊要。

    牙關(guān)都要被咬緊，連流血都不輕易掉淚的李素月被眼淚糊住了眼眶。云白鷺看著她這表情卻咧開了嘴，轉(zhuǎn)身時竟然在心里砸吧起一句詩：直到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輕狂。

    她笑出了聲，扭頭對李素月又深深看了眼，輕聲道，“走了走了。”不曉得是說給別人還是說與她自己聽的。

    可李素月離開蠻關(guān)時一步三回頭，燕娘和她并轡，嘆了句，“那云小姐……怎么膽子那樣大？”

    正欲幫云白鷺辯解時，燕娘又道，“幸虧她沒亂指摘攀附，要不咱們今天能不能順利走出蠻關(guān)還兩說。他們云家人，就知道害人。”

    李素月閉嘴，雙腿夾了馬肚子后驅(qū)得更快，很快就遠(yuǎn)離了燕娘。

    走到商隊前頭，想起云白鷺要自己轉(zhuǎn)給謝蓬萊的信，李素月心念一動，還是拆開讀了起來。云白鷺在信中只字未提自己，也沒承認(rèn)她刺殺了北夏官商。翻來覆去就是兩句話：我好奇，我無罪。心微微安下，李素月開始對謝蓬萊抱了絲期望。

    就著爛蒸杏酪羊羔和蒸酒的謝蓬萊捂住鼻口連打了兩個噴嚏。這頓飯花了她半個月的俸銀，總算讓方姑娘吃滿意了。謝蓬萊不善飲酒，架不住方姑娘一杯勸完更進(jìn)一杯。吃到午時快結(jié)束時，謝蓬萊白臉緋紅，口舌打結(jié)：“本官……得回縣衙，今兒個，商……商隊回城……”她的頭垂在案上，忽然就沉入了軟綿綿的夢鄉(xiāng)。

    這兩日趙宜芳終于找到了和謝蓬萊相處的樂子，非是看著她筆走龍蛇時專注的眸子，也不是聽她絮絮叨叨什么沙海的環(huán)餅和濟(jì)北的炊餅有何不同。而是趁著她醉懵了，忽然提根筷子敲碗驚醒這準(zhǔn)七品的縣令——謝蓬萊的任命狀今日一早終于到了。

    送信的人連聲恭喜側(cè)立搓手時，這書呆子還在對人家連連鞠躬，說“有勞，辛苦，多謝”這些廢話。還是趙宜芳手下的任五給了信使二兩打賞銀子，這人才喜出望外地連說了幾句彩頭話，“謝大人前途無量。”

    這時趙宜芳的筷子忽然敲了碗舷，“中軍置酒飲歸客……”

    還在睡的七品書呆子猛然抬頭，瞬間恢復(fù)了清明，朗聲正色，“胡琴琵琶與羌笛。”

    “學(xué)書初學(xué)衛(wèi)夫人。”趙宜芳撐著下巴看謝蓬萊笑。

    書呆子擦擦眼睛，“但恨無過王右軍。”

    “謝師，那你說說，胡琴琵琶羌笛書法，你哪樣最精通？”趙宜芳忽然瞥見書呆子漿洗得發(fā)白的青袖，心里又是一嘆。

    “那些……那些都是消磨心志的玩意罷了。我今為沙海縣令，當(dāng)為數(shù)萬生民計，守我國門，固我邊陲。謝……某雖無常山之舌，侍中之血，亦無扶顛持危之才，然已決意身死而不易……”

    一旁的離昧聽得皺眉，“若在京里，就這喝醉亂說話的毛病，十條命也不夠折騰的。什么扶顛持危？”且此人迂得出離，一身酸氣雜糅書生意氣，錦王為何替她請了個縣令。

    趙宜芳卻嗤了聲，“也不算亂說。”

    這時謝蓬萊撐著桌子晃悠悠站起來，門外闖進(jìn)一個身影，離昧正要攔時被趙宜芳示意退后。

    來的人是李素月的meimei李山翠，她跑得一頭汗珠，看到謝蓬萊后連聲說著“謝天謝地”，“謝jiejie，我可算找到你了，我姐他們商隊還在城外等著復(fù)核入城呢。她等不及，說要把云jiejie的信先交給你。”

    謝蓬萊接過信，讀了兩行后頭不暈腿亦不軟，再讀兩行，眼里清光驅(qū)走了酒意，她沉了沉，口舌也清楚起來，“云白鷺真沒回？”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馬上出席，“走，我親自去問問月娘。”

    臨行了兩步，她對方姑娘行了一禮，“今日謝某這東家招待不周，請姑娘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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