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 第63節(jié)
這叫他們怎么辦? 姜若皎道:“光有畫不行,還得有柳師兄和高師弟你們合力寫些故事出來。高師弟你們以前一直和殿下一起玩兒,肯定知道畫中人的來歷,你們給柳師兄他們講講。”她專心柳春生等人,“柳師兄你們負(fù)責(zé)將這些來歷編成適合說書唱戲的話本子,不用太長,夠講個一刻鐘就差不多了。最好帶些離奇和凄慘的橋段,到時候我們只需要找人到外面講講這些畫中故事,百姓自然會一傳十十傳百。” 她還給眾人舉了個例子,比如高馳說的那個求子多年無果、飲藥自殺后妾侍紛紛懷孕的故事就叫人印象深刻。 楊峰清說道:“為什么要傳播這些青樓女子的故事?” 姜若皎道:“近幾年兵亂不斷,連年的兵災(zāi)人禍弄得民不聊生,百姓的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很多人都覺得新朝初立,該是論功行賞的時候了,可如今內(nèi)憂外患并沒有解決多少。對于百姓而言,只是上面換了個皇帝而已,并沒有真正改變什么。” “亂世之中女子命運(yùn)尤其凄慘,這些青樓女子里面就有不少是被權(quán)貴豪強(qiáng)逼得家破人亡而淪落風(fēng)塵的,也有不少是因?yàn)轲嚮幕驊?zhàn)亂活不下去不得不出賣自己的。” “過去這些秦樓楚館開得如火如荼,一來是因?yàn)橄然逝c廢帝皆是荒yin誤國,連帶底下的官員也把廣納姬妾、視狎妓為常態(tài);二來是因?yàn)榇蛘潭嗔耍敲炊嘬姖h一離家就是十年八年,禁止他們?nèi)フ壹俗涌赡軙疖娭袊W變。” “如今陛下登基了,自然得讓百姓安心過日子,難道不該將這些女子解救出來、讓她們正常婚配?” 姜若皎不疾不徐地說出自己的打算:“所以我們辦這個畫展、講這些故事,為的就是讓人知曉放任這個行當(dāng)下去百害而無一利,須得將需要解救的姑娘解救出來,而后一步步收緊這個行當(dāng)。就算不能一下子禁絕,至少要從禁止官員以及生員狎妓,但凡發(fā)現(xiàn)有喜歡流連秦樓楚館的,科舉一概不錄取,升官一概不考慮。有上頭的人以身作則,底下的人自然慢慢就歇了這個心思,安心回歸自己的家庭。” “齊國先齊家,這個理由難道還不夠嗎?” 柳春生等人也立刻想通了其中關(guān)節(jié):既然肯定澄清不了,那就大方承認(rèn)他確實(shí)做過那些荒唐事好了。 只不過事情可以承認(rèn),原因得好好做做文章! 按照姜若皎的辦法一cao作,太子過去老往秦樓楚館跑的事也可以解釋得通了:他并不是去狎妓,只是對這些可憐人心生憐憫,想把她們花兒一樣的美貌以及凄楚可憐的身世記錄下來而已! 過去他只能解救西南一地的青樓女子,如今開泰帝登基了,他總算可以把全天下的可憐女子都解救出來了! 作者有話說: 皎皎:天涼了,我們掃個黃吧! 小寇·救風(fēng)塵·太子:原來我竟是這樣想的! * 注: 日變修德,月變省刑,星變結(jié)和:出自史記 第 70 章 [vip] 要說讀書寫文章, 岑宣和高馳他們自然比不過柳春生等人。 不過論會玩會經(jīng)營,他們自信可以甩出柳春生等人好幾條街。 他們各自挑好自己能負(fù)責(zé)的內(nèi)容,便壯志躊躇地離開東宮準(zhǔn)備大展身手。 在此之前誰都沒想過他們的玩伴會變成太子, 可現(xiàn)在事事實(shí)已經(jīng)擺在眼前了:寇時瑞這家伙就是成了太子! 他們還能怎么辦,當(dāng)然是抓緊機(jī)會啊! 以前高馳他們家里人瞧不上他,覺得他們和個紈绔世子混在一起沒什么前途。 如今不一樣了,家中之人要想來京城,還得問問他們的意思! 要是沒享受過這種翻身的快樂, 他們知道要自己干活時也不會這么起勁。 現(xiàn)在他們享受過了, 只覺得抱緊太子殿下大腿感覺真是好極了,他們一定要好好抱、認(rèn)真抱。 他們身上基本已經(jīng)打上“太子黨”的烙印, 太子地位穩(wěn)固,他們的地位也穩(wěn)固! 如果是要他們做什么正經(jīng)事, 他們可能還得猶豫一下自己會不會搞砸,可只是讓他們熱熱鬧鬧地開個畫展, 那對他們而言不是易于反掌嗎? 每個人都忘了剛進(jìn)東宮時的憂心忡忡, 只想著怎么大展拳腳, 好叫京城百姓都知道他們的太子殿下是一個高尚的人、純粹的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不止是高馳他們興奮不已地走了,連太子殿下本人也還沉浸在自己馬上要讓耍陰謀的人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快活勁里頭。 他等人都走了以后, 忍不住抱著姜若皎用力吧唧一口,激動地說道:“我媳婦兒怎么這么聰明!我可太喜歡我媳婦兒了!” 姜若皎嫌棄他把口水都親到自己臉上來了, 抬手推開他。 她在西南時便關(guān)注過青樓女子的事,那時候還是平西王的開泰帝也聽從她的建議小范圍整頓過那些個秦樓楚館。 眼下太子陷入輿論風(fēng)波,西南那邊用過的資料正好可以再一次派上用場。 哪怕是為了太子的聲譽(yù),開泰帝應(yīng)當(dāng)也會配合著下令來個全面整頓。 東宮這邊很快忙碌起來, 開泰帝那邊也沒好到哪里去。 天狗食日這種事經(jīng)常會被朝臣拿出來做文章, 何況還有人要來狀告太子說自己生下了皇室血脈, 因?yàn)槌錾淼唾v怕被滅口所以才敲響登聞鼓! 有了這件事起頭,眾人也都聽說了太子在西南的所作所為。 如今太子已經(jīng)立了,開泰帝又沒別的兒子,換人是不可能換人的,可他們身為朝臣也不能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道。 文武百官之中有不少是以前因?yàn)檎f話不中聽被先皇和廢帝貶謫去外地的,這么些年的苦日子熬過來也沒磨平他們的棱角。 就在開泰帝下令將欽天監(jiān)諸官下獄的時候,一群朝臣齊齊過來跪到勤政殿外,要求開泰帝讓太子殿下寫自省帖祭告先祖,公開承認(rèn)自己過去犯下的過錯,正式與過去那個荒唐不堪的紈绔世子割席,表達(dá)自己以后必然會改正的決心! 如果那位女子帶回來的當(dāng)真是皇室血脈,那無論對方出身如何卑賤,也不能讓天家子嗣流落在民間! 開泰帝正在琢磨誰想害自己兒子,就聽到外頭鬧起了這么一出。 他只覺一個頭兩個大,有些懊悔自己太早把這些錚臣弄回京了。 太子是未來的君主,要是他把外頭傳的那些過錯都攬下了,還承認(rèn)自己多了個妓子所生的長子,那怎么看都是個妥妥的昏君苗子。 這讓太子以后如何立足? 開泰帝眉頭緊鎖,只覺這兩天的事兒一樁接一樁,樁樁件件都是沖著盧皇后和太子來的。 難道當(dāng)真有人覺得把盧皇后和太子拉下馬,他就會廣納后宮,改立其他人為太子? 開泰帝本想直接說不見,讓人把外頭跪著的那群大臣給趕走,想了想又起身走了出去。 正值夏日,又是正午日頭最毒辣的時候,開泰帝見諸官齊齊跪在灼熱的地面上都替他們的膝蓋心疼,何況里頭還有幾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臣。 開泰帝上前要扶起為首的老臣,見對方巋然不動,不愿就此放棄自己的訴求,便撩起龍袍一屁股坐到臺階上,驚得眾人都忘了維持堅(jiān)定的表情失聲喊道:“陛下……” 開泰帝擺擺手說道:“當(dāng)年朕去西南前也覺得自己是天潢貴胄,得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絕不愿意吃半點(diǎn)苦頭。” “后來去了軍中,朕才發(fā)現(xiàn)老天生給朕這么一把子力氣,絕不是為了讓朕每天坐享祖宗余蔭。” “朕知道你們擔(dān)心太子走歪了,朕也擔(dān)心過,每次他犯了錯我都會嚴(yán)懲一番,外頭傳言的那些事有些他確實(shí)做錯了,有些卻是子虛烏有的污蔑。” “你們要朕下令讓太子照單全收,朕做不到,太子是朕的兒子,他做錯了,他理當(dāng)受罰;他沒做錯的,朕不能讓他受委屈。” “皇后便十三歲嫁給朕,直接隨朕去了西南。” “那時候的西南你們是不知道,到處都是盜匪橫行不說,地方上的士族豪強(qiáng)也看不上我們。還是太后搬出祖上的威名來,才堪堪讓平西王府在西南站穩(wěn)腳跟。” “可以說當(dāng)年要是朕去求娶,怕是沒多少人愿意隨朕到西南去。如今朕登基了,倒是有人看朕和皇后的兒子不順眼,想把他從太子之位上拉下來!” 開泰帝分明坐在眾臣對面,擺足了禮賢下士的姿態(tài),說到這里氣勢卻一下子變得懾人起來:“你們都是朕千挑萬選選上來的肱股之臣,你們的話朕愿意聽,可朕也希望你們能聽聽朕的話,不要逼迫朕不分青紅皂白就給太子定下罪名,容朕好好把此事徹查清楚再做定奪!” 聽了開泰帝這么一番掏心窩子的話,眾臣你看我我看你,最終為首的老臣先伏地朝開泰帝一拜,接著便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其他人見幾位老臣都起身了,也跟著站起身來。 開泰帝都把話說到這種程度了,他們要是再跪下去可就坐實(shí)了開泰帝所說的逼迫了! 開泰帝見眾臣愿意起身離去,也從臺階上站起身來,客客氣氣地把眾臣送走。 開泰帝正要回勤政殿處理政務(wù)以及等待審問結(jié)果,一轉(zhuǎn)身卻見不遠(yuǎn)處一根柱子背后躲著個鬼鬼祟祟的家伙。 不是他那混賬兒子又是誰? 躲就躲了,偏這小子還時不時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仿佛生怕別人發(fā)現(xiàn)不了他。 “來了就出來,躲在那兒像什么樣?”開泰帝罵道。 太子殿下也不想躲,他本來是來找他爹講講姜若皎出的主意,炫耀炫耀自己的媳婦聰明絕頂,結(jié)果遠(yuǎn)遠(yuǎn)就撞見幾個小老頭兒領(lǐng)著一群準(zhǔn)老頭兒氣勢洶洶地跑來往地上一跪,非說什么要他向老祖宗和老百姓認(rèn)罪。 太子殿下心里那叫一個氣,可瞅著對方人多勢眾還攜帶幾個白發(fā)老人,他又不敢出去和他們理論。 以他多年的為非作歹經(jīng)驗(yàn)來看,遇到老弱病殘一定得躲遠(yuǎn)點(diǎn),要不然不管有理沒理最后挨打的只會是自己! 惹不起惹不起。 沒想到他悄悄挪到離得最近的那根柱子后準(zhǔn)備偷聽一下這些朝臣準(zhǔn)備怎么找自己茬,竟聽見他爹那么一番了不得的話。 太子殿下聽得又感動又生氣。 感動是他居然能從他爹口里聽到維護(hù)他和他娘的話。 氣的自然是如果他爹以前能這么對他說話,他哪會整天和他對杠? 這個當(dāng)?shù)模瑢χ馊说故悄芴托奶头危瑢χ鴥鹤又挥衼y棍揍趴! 就很氣。 太子殿下跑到開泰帝近前,得意洋洋地學(xué)開泰帝說話:“‘太子是朕的兒子’‘朕不能讓他受委屈’!” 開泰帝:“………………” 手癢了,想揍兒子。 偏偏現(xiàn)在想揍兒子,還得想想皇后會不會哭。 就很煩。 太子殿下絲毫沒發(fā)現(xiàn)自己和挨打只差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距離。他興沖沖地把自己要開畫展的事給開泰帝講了,一臉嘚瑟地炫耀道:“這是阿皎想出來的,怎么樣?父皇你說我媳婦兒厲害吧?真不知道她怎么能想出這么好的辦法來,有了這個主意,我們又能開開心心地玩,又能解決外頭那些流言蜚語。”他摩拳擦掌地說道,“最重要的是,會有很多人來看我畫的畫!去年我娘還說什么別人買我的畫都是看在我是您兒子的份上,這次我倒要看看有沒有真正識貨的人!” 開泰帝聽到太子轉(zhuǎn)述的計(jì)劃以后眉頭一跳。 過去平西王府的幕僚都已入朝為官,他沒法再一聲令下就把他們找過來商討諸事。 只不過他好歹養(yǎng)了那么一群智計(jì)百出的幕僚許多年,要他自己想計(jì)策可能不容易,要他判斷一個計(jì)策行不行得通還是沒問題的。 姜若皎這個辦法簡單易行,而且?guī)缀醢衙恳粋€人都考慮到了,不僅她自己的人手能夠參與其中,連太子那群狐朋狗友都能在其中起到一定的作用,算是東宮這些黨羽的第一次共同行動! 更難得的是,每一個人可能都會和太子這樣興高采烈地去籌備此事。 這種籠絡(luò)人心的手段、這種把壞事變好事的能耐,著實(shí)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開泰帝看著一臉得意之色的兒子,雖覺得自己沒挑錯兒媳,心里卻隱隱有些擔(dān)憂:不管日后太子是不是能現(xiàn)在這樣全心全意喜歡以及信任太子妃,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太子一如既往地傻下去,說不準(zhǔn)皇權(quán)會旁落到太子妃手上;若是太子以后不再喜歡或者不再信任太子妃,那么眼下這對恩恩愛愛的小夫妻興許會反目決裂…… 其實(shí)要是夫妻倆能始終親如一體,這小子一直這么傻乎乎也沒什么大不了。 開泰帝說道:“行了,你們的計(jì)劃朕知道了。你們放手去做就是了,到時我會把禁令頒發(fā)下去,約束好文武百官和天下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