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靜起身出去，小仆走后沒有回來，這院子仍然是靜的，不見半個人影，但隔壁卻亮堂得很。還有人來回走動、低聲輕語。不知道哪里燃了香，味道清冽。

    站了一會兒，不見有其它動靜，王文靜正要回去睡，就聽到步子由遠而近，似乎是有人從前廳往這邊院來了，門吱呀一聲推開，是個宮裝的侍女提著防風(fēng)的小燈籠。看到有人摸黑在回廊下站著，猛不丁嚇了一跳。看清楚是個人，才松了口氣“我還當(dāng)是什么……”問她“你是不是向?qū)殻俊?/br>
    她說：“是。”

    那侍女便叫她跟自己來。

    也不說原由。只問：“可曉得些禮節(jié)？”

    王文靜老實回答：“不知道。”總不能進去見面握手問你好。

    侍女吩咐“一會兒，低頭進去，先跪下磕頭，之后問你什么就答什么，不許抬亂看。叫你走，你仍就低頭退出來。”身上香風(fēng)陣陣，沖得王文靜鼻子癢癢。

    她跟著侍女一路出了大廳，往東邊院子去，進門院中兩道站著好些腰上懸刀穿著黑甲的劍士。正房門口有兩個侍童，見人來了便立刻打簾子，侍女過去時，悄聲說“大公子正生氣。你可仔細些。”

    侍女微微頷首，示意王文靜跟緊點。王文靜卻不動了，做出害怕的樣子“jiejie，是不是我做了什么錯事？”

    侍女愣了一下“你能做什么錯事？”大概怕她因害怕而失儀，安慰了她一句“不關(guān)你的事。只是叫你來問問。你按我說的進去，照實回答完再退出來便是。”

    王文靜點頭，跟著侍女。

    進去之后因她頭低垂著，能看到的范圍便實在有限。不過顯然這屋子被精心布置過，地上原是石磚，現(xiàn)在鋪了厚厚的地毯，人走在上面，一點聲音也沒有。

    前頭侍女的裙角停了，她便也停下來侍女伏身，她也學(xué)著樣子伏身拜下去。侍女起身，手在身后示意她不要動。她便仍保持著那個姿勢不變。

    上頭久沒有人聲。

    她都有些懷疑這屋里是不是除了自己之外并沒有別人。良久，偷偷地微微抬頭，向上看去。去沒料一抬眸，就與一雙異瞳對了個正著。

    那是個膚白如雪的男人，五官深邃，頭發(fā)斑白，面無人色，眼睛一只漆黑，一只暗紅，豎瞳如貓虎。此時正看著她。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妖異的……美人，心中一悸，連忙垂下眼睛。她原先還當(dāng)這里沒人，這下抬頭才發(fā)現(xiàn)，滿滿一屋子都是人，還有駐點負責(zé)登記的胖子，和叫徐安的小仆人跪在另一邊。

    只是這些人都靜不出聲而已，看來規(guī)矩很是嚴格。

    而上頭的人也并不是沒有理會跪伏在下的她，而是一直在盯著她端詳。

    她有什么不餒？明明侍女也說，叫她來只是問些事情，看侍女的樣子并不像是撒謊。可她進來之后，是什么發(fā)生了變化？

    想到D和意識特征碼，她心提了起來。難道是被發(fā)現(xiàn)了嗎？

    這時有個甜美的女子聲音傳來“抬起頭來。”

    她緩緩抬頭，看向上座。說話的并不是那個青年，而是他身邊的一個侍女。

    青年端詳著她，不知道想從她身上找到什么。

    侍女如屋中所有其它人一樣，垂頭而立。

    青年開口，卻沒有聲音。侍女卻說話了“你叫什么？”

    “向?qū)殹！?/br>
    青年又開口了，仍舊沒有聲音，侍女又問：“哪里人氏？”

    “城郊浮屠山里人。”王文靜心里琢磨，看來青年想說的話真的是從侍女口中出來的。

    “家中可有向道之人？”

    王文靜說“我阿爹阿娘是山民。家里過不下去了，才送我來做方士的。”

    青年看向胖子，胖子抹著汗連忙說：“已經(jīng)查證過，確有其事。那一家男人叫向石，是向村人，女的叫米娘，是隔壁張村人。兩個人打小就結(jié)了親，十幾歲時張村遭妖災(zāi)，米娘父母過世，向石便帶著米娘出山做工討活，在外面生了向?qū)殻驔]賺到什么錢，后來還是不得已，帶著又大了肚子的米娘返鄉(xiāng)過活，小兒子向顯便是在村里出生的。日前向石在山里摔死了，因沒有依靠在山里不好討生活，寡婦這才帶著兩個孩子進城來的。現(xiàn)她也在城中落腳。”

    王文靜聽得暗暗驚訝，方士們果然是神通廣大，也并不像看上去那樣不設(shè)防。

    胖子說完腆著笑臉道“自被派駐到此地，弟子一向是按規(guī)矩辦事，勤勤懇懇。從來不曾偷懶耍滑。”

    “程頁星帶人應(yīng)卦，是不是去的浮屠山？”青年嘴唇微動，侍女輕聲細語。說不出的詭異。這里的人卻習(xí)以為常。他指的大概是帶著路驕驕和她師姐的那個中年人。

    一邊垂頭而立的中年男子聽見問話，立刻應(yīng)聲道“正是。”

    “那事情如何？”

    中年男子說：“只說事情已經(jīng)妥帖。報到執(zhí)事那里去了。想來是不會有錯。”

    隨后青年并不再言語。

    貼身侍女自叫胖子把名冊拿來，又問王文靜“被褥領(lǐng)了沒有？宿處可干凈得一塵不染？”

    胖子汗淋淋，瘸腿小仆徐安也微微側(cè)目，表情可見得極其緊張。

    王文靜說“領(lǐng)了，宿處也干凈。”

    “吃的如何？吃了什么？”

    徐安連忙說“三菜一湯有rou。都是照規(guī)矩辦。”

    旁邊侍立的仆從低聲罵他“不問你不許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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