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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全然的諷刺,不帶一點賭氣的意味,離開怕是他存了很久的想法。 也許上一次從路氏離開,也是想脫離吧。 遲序發現自己遲鈍得可怕,不一定是遲鈍,也可能是偏見。 “他想讓你們回路家,你們不可能不回去。”遲序艱澀地吐出這句話,直視著路璨然,仿佛在期待什么。 “那又怎樣,不反抗永遠不知道自己能飛多高多遠。我在路家就是多余的,何必留著惹人嫌,為著別人的面子毀了自己。”路璨然冷冷道,眼眸里閃爍著堅定。 遲序很少在他臉上看到這種冷漠的神情,他總是能偽裝得柔和又無辜,哪怕是在算計人、拒絕人的時候。 “你生氣了?”遲序問。 生氣?路璨然被他問得怔住了,剛剛好像確實有點兇。 “沒生氣,如果你是來勸我和mama回去的,那不可能,別浪費時間了。”路璨然臉色緩和了些,語氣也稍稍柔和。 遲序聞言大概知道他誤會了什么,默了默道:“不是路叔叔讓我來的,我。” 遲序頓住,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空氣似乎凝滯住了,淡淡的尷尬蔓延著。 “然然,誰來了?”譚令美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路璨然下意識把門懟上,匆忙解釋:“敲錯門了,又問我路。” 譚令美不疑有他,溫聲道:“把頭發吹一下,該感冒了。”她拿著吹風機在沙發坐下,示意路璨然過去。 “mama給我吹嗎?”路璨然走到她面前,有些受寵若驚。 “嗯,坐下吧。”譚令美拉著他的手,讓他坐在自己旁邊。 他坐下來譚令美才意識到,然然長得很高了,比她想象的高。她緩緩起身,一手拿著吹風機,另一手試了試溫度后,溫柔地抓著路璨然的頭發。 她的動作有些生疏,好幾次扯痛了路璨然,他什么都沒說,只是安靜地笑著,時不時抬眸看一眼她。 “好了,早點睡吧,明天不能遲到。”不久后,譚令美放下吹風機,柔聲叮囑道。 路璨然站起來看著她,眼眸彎彎,“mama晚安。” —— “你是然然?”明亮寬敞的琴房內,黑色落地鋼琴前,坐著個身穿白色燕尾服的中年男人,他坐姿端正,雙手還放在鋼琴按鍵上,微笑著看向被引進來的路璨然,渾身透著股優雅從容的氣質。 來之前路璨然從網上了解過池年的信息,當代最負盛名的鋼琴大師之一,多次獲得國際大獎和開展世界巡回演出,備受崇敬,是無數行走在這條道路上的人的終極目標。 據說池年為人很是低調,不是公開演出很少出現在人前,他也從未收過學生。 路璨然看過他演出的視頻,留了個清冷出塵的印象,沒想到真人看起來頗為親切,沒有一點架子。 “池叔叔好,我是路璨然。”路璨然微笑著道,模樣乖巧。 “像你mama。”池年注視著他,片刻后說到。 “過來吧,到我這。”池年招招手,往一側挪了些,給路璨然讓出位置。 路璨然在他旁邊坐下,有些拘謹地看向他。 池年彎著唇,纖長的手指在琴鍵上掠過,彈出一段動人的音符。 路璨然正想沉下心來欣賞大師的樂曲,音符戛然而止。 “會嗎?”池年問,笑容輕輕淺淺的,如溫和的風。 路璨然點點頭。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他很喜歡的一個曲目。 “一起。”池年笑著道。 路璨然明白過來,他是要考驗自己。深呼吸后,他抬手撫上琴鍵,“好。” 四手聯彈極考驗人的默契、技巧,還有對樂曲的熟練度。 幾乎是瞬間,柔和徐緩的旋律飄散在裝修雅致的琴房內,又穿過敞開的窗戶,回蕩在長廊。 旋律由緩轉急,黑白按鍵上,同樣白皙修長的手指一齊快速飛舞著,譜出優美的樂章。 誰都不記得這是一場考驗,只是全身心投入在演奏中。 曲終,二人相視一笑。 池年看著面前年輕的孩子,眼中的欣賞毫無掩飾,“不錯,不錯。” 路璨然很久沒這么暢快了,真心地笑著:“池老師,我很希望能得到您的指導。”越是接觸,越能知道差距,池年是真正的大師。 池年微笑著,“原本是因為你mama才想見見你,我很高興,也很意外。” 路璨然雖然從小學鋼琴,但初中就因為學業放棄了,后來也沒再接觸過。池年有想過他會是個有天賦的孩子,沒想到技藝也頗為不錯,不像是荒廢了。 “你為什么想學鋼琴?”池年問他。 路璨然毫不猶豫,神色認真:“我喜歡鋼琴,喜歡它給我帶來的純粹的愉悅感,喜歡它帶我去到的世界。” 他的眼眸清澈明亮,任誰也會相信他這份誠摯的喜歡。 “如果不彈鋼琴,你會做什么。”池年又問。 路璨然想了想,“可能會畫畫,會下棋,會做很多其他喜歡的事,但我的喜歡不會完整了。” 池年看著窗外的明媚陽光,又看向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笑容更深了些,帶出眼角的笑紋,“年輕時能早早發現真正想要的,是很幸運的事,命運會眷顧你,” 聽到這句話,路璨然怔了下,好像在哪聽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