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

    東海一連下了三天綿綿細雨，東海云霧漫天，分不清是云還是霧，遠遠看去行宮大殿一派淡淡的肅穆之景象。

    在后院緬懷先帝。

    掃墓回來后留一命在長生殿里陪妖帝黏黏一起吃了午餐。

    現在二人在長廊散步。

    “最近看你氣色好多了？”留一命問道。

    妖帝黏黏著金冠，披霞鳳輕袍，眉目微微上了妝，往日的簡裝癖性完全收斂，看上去完全是雍容華貴的顏色。

    “自從北方各氏族被制約，朝中事物也逐漸理順，平日有留哥哥和長平侯從旁協助我這也輕松了許多，現在我晚上睡的踏實，其夢甘香。這氣色自然好了。”

    他看著妖帝黏黏的臉，這張臉還是以前的那張臉，卻平添了不一樣的東西在里面，這讓他說不出也道不明——經過東海的一系列變故，人生經歷與磨練無形顯現在了臉上。

    對，妖帝黏黏臉上顯現的是成熟，是責任。

    看了良久，留一命才輕輕笑道：

    “黏黏現在可是這世間與人君、與魔王并稱的妖帝，你還稱呼我留哥哥，會被人笑話！”

    “這里又沒有外人。自從我做了妖帝這宮里的禮儀都開把我煩死了，整天要言語有素，表情嚴肅，就連走路也要溫文爾雅。這都快不像我自己了！”

    他搖頭輕嘆，一副取笑她的口吻說道：

    “帝王有帝王規。你啊……這才剛剛開始，以后慢慢就習慣了。”

    她嗔道：

    “我才不要這個樣子！”說著走過來挽住了留一命的肘腕，“我還是覺得以前的那種感覺好，挽著留哥哥的肘腕，把頭靠在留哥哥的肩頭看著東海日出日落，這樣簡簡單單的快樂黏黏就心滿意足了。”說著將頭靠在了留一命的肩頭，靜靜地看著煙雨微斜的灑落在宮墻里的杏樹上，地上跌落一片淡雅的緋紅。

    留一命也看著斜雨落花，靜默不語。

    良久，她又說道：

    “留哥哥，我想和你說說心里話。”

    “嗯。”

    “以前我去人族的時候是聽從父皇的安排，在魏皇后的照顧下過的和金凰公主一樣規格的生活，要說魏皇后她是真的疼愛我。如果有一天真的要刀槍相向我真的不知道會怎樣選擇！”

    此話有意無意勾起了留一命對自己身世的回憶。

    她頭靠在他的肩頭微微動了動，接著說道：

    “后來我終于明白了父皇送我去人族的真實目的。父皇知道各氏族都野心勃勃，也已經料到東海妖族有那么一場翻天覆地的變故，所以是為了把我留在人族保護我。父皇一生有三個女人，第一個女人給父皇生下了皇子，父皇卻不喜歡那個女人。后來父皇和母妃交合生下了我，可惜難產而死，母妃是一條蛟龍，父皇常說我很像母妃，所以一直很疼愛我。后來父皇去南海游玩遇到了楚月冷，便把她帶回了東海還為她修建了行宮。沒想到最終卻毀在了這個女人手里。”

    繼續道：

    “留哥哥，你以后會不會和父皇一樣見一個愛一個？”

    一只手從后背輕輕摟在了她的肩頭，她身子一軟躺進了他的胸膛，只聽到耳邊熱乎乎的聲音，弄得耳廓癢癢的。

    “留哥哥這一世獨愛黏黏一人。”

    突然一轉身，她離開了他的胸膛，對面而立，目光灼灼的盯著他的深邃的幽靜的眼，嚴肅的問了一句。

    “真的嗎？”

    “真的。”

    “你發誓？”

    一張嚴肅的臉轉向煙雨，下顎微抬，五指并掌齊耳，嚴肅的道：

    “蒼天在上，東海為證，我留一命起誓此生只愛余黏黏一人，如違此誓……。”

    誓言還未宣誓完畢，妖帝黏黏一只手掌按住了他的唇，堵住了后面的話，小聲道：

    “好了。……我相信留哥哥。”

    世人都說誓言不可信，卻還是愚鈍的去宣誓，去相信誓言。

    也許只有自己宣誓了才能讓另一半知道自己的真心，這樣理解就能顯出愛情的忠貞。

    她相信他，只是想和他鬧一下，就是想看到他緊張認真的這副樣子。

    “呵呵。留哥哥，我是逗你的。什么誓言，我余黏黏從來不相信，這世間的東西只有自己去爭取才會得到，愛情是，江山亦是。”

    留一命輕輕在她額頭上用手指敲了一下，“做了帝君現在還這么胡鬧。”

    “嘻嘻。帝王是做給他們的又不是做給留哥哥的。留哥哥呢，永遠在我這帝王之上。”

    留一命輕盈搖頭，臉上滿是無奈之色。

    “跟我來。”

    話未說完，她就拉著留一命的手小跑起來，腳步輕盈矯健，完全沒了帝王的端莊。

    留一命還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腳下已經跟著跑起來，青衫寬袖撲撲，微雨灑灑，流動的畫面美的讓人生厭。

    “做什么這么急？”

    妖帝黏黏緊握這他的手繼續前行，“別問那么多，去了你就知道。”

    出了長廊拐了幾個彎，路過雨地，來到一座觀景臺停了下來。

    妖帝黏黏胸口因為行了一段路微微有些起伏，小臉微紅，笑著給留一命指，“你看，這里可以看到東海的海面。”

    留一命放眼望去，波瀾壯闊的海面上煙霧繚繞，如同海上的島嶼半截入了煙霧之中，一座座海船靠在海邊，力帆被風雨悠悠牽動，海岸遠處一座座房屋連出幾條街道，更遠處的一大片果園花色盛開，真是繁華中的一瞥。

    “這座觀景臺原來能看到東海的盛世繁華局面。”留一命底喃道。

    風聲戚戚，亭下的梨花飄揚間被落入泥上，給春風平添了幾分顏色。

    留一命頓然感悟，大新朝的美好江山也因該有東海這般美妙之繁華。

    然而大新朝的春季自己從來沒有這么用心的看過，過去的五年里除了在通化園的藏書閣讀書就是修行，原來世間還有更美妙的一些東西能牽動自己的心——江山如畫。

    突然感受到，和黏黏在一起總有驚喜，她總是充滿活力，開心了笑，不開心了也是笑。生活總是在歡快喜悅中度過，讓他幾乎忘卻了自己的身世，忘卻了自己還肩負著一個復國的責任！

    涼涼的風吹了很久，妖帝黏黏沉下臉道：

    “我們即將有要開始奔波，這一次定要把他們徹底制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