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命的回答讓妖帝用很滿意的眼神注視著他，片刻后才說道：

    “如今南海水族已破我大軍，我東海龍族孤立無援，過不了幾天南海水族就會大軍壓進老虎關，老虎關一破我東海就算亡了。如果真的老虎關守不住了，你就帶著黏兒離開，永遠也不要再回東海。”

    留一命聽完妖帝的一席話心里微冷，統治妖族千年的龍族真的就這么不堪一擊，說敗就敗了？

    “妖帝請放心，只要我留一命還活著定會保全黏黏周全，不會讓人傷她一分一毫。”

    “好……好，黏兒交給你我就放心了。”

    轉身，金色身影緩緩出了蒼合院，漸漸消失在月色里。

    十一月的夜晚，月色清冷。

    留一命仰望著蒼穹里的星子，一遍一遍思考著妖帝說的話。

    妖帝是四海八荒妖族領域的統治者，也是覆滅白虎帝的人，更是世間身負高貴血脈的生物——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會言敗，也不會卑微的活著，現在的他就像交代后事一樣囑咐心中之牽掛，把黏黏殿下托付給了人族的少年。

    留一命知道就是自己帶黏黏殿下走她也不會走，她那么倔強的從大新朝趕回來就是要與東海龍族共存亡，又怎么會卑微的逃跑？！

    留一命最后想到的就只有一句話，“龍族生則自己生，龍族亡則自己亦死！”

    “誰？”

    一個身影從院子山茶樹后面飄過來。

    “黏黏。”留一命聽到是黏黏殿下手腕那對金環的聲音。

    一掌揚著嬉笑的臉出現在留一命面前，“留哥哥，你在想什么呢？覺悟這么低？”

    “想我的黏黏怎么這么晚還來這里。”留一命看著她淡淡笑道。

    黏黏殿下又是一笑，“我可沒說要嫁給你？”

    留一命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微笑不語。

    笑意斂住，留一命問道：

    “為何這么晚了還出來？”

    她抬眼看向幽深的蒼穹，明月照的臉色微青，長長的眼睫如簾遮目，緋紅的唇也略顯暗淡了些，淡淡說道：

    “睡不著！這幾天心里很亂，時常睡到夜半就會醒來。”

    “是為南海的戰事憂心？”

    “父皇不讓我擔心什么事都瞞著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管發生什么事已經能承受得起。如果南海戰事順利敖女史就不會親自駐守老虎關，定是哥哥在南海兵力不敵父王才把龍族最后的兵力遣派老虎關。”

    原來妖帝把一切都沒有告訴黏黏殿下，她現在還不知道皇子在南海已經戰敗，殘兵正在退回老虎關，不出數日老虎關將有一場惡戰。

    “留哥哥，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嗎？”黏黏殿下問道。

    黑暗里留一命點點頭。

    二人沿著行宮的圍墻巷走著。

    城防不高，但是火炬密布，整個城墻遠看就像一條火龍奔騰在黑夜里，寂靜的沉睡。

    在西城防上，守衛的士兵穿著棉衣筆直的站立著，手里的銅戈鐵槍迎著夜風森然直立。

    黏黏殿下伸手撫摸著灰色的墻磚嗤笑一聲，道：

    “還記得五年前留哥哥用計伏擊了魔族的幾名刺客，現在的城防沒有了魔族人的突襲卻比魔族人突襲更加讓我心神不寧！”

    夜風輕撫著二人的衣衫，火光跳躍下顯出無數道殘缺的碎影。

    世上最令人心急的就是這未知結果的等待！

    焦急、煎熬最容易磨滅人的銳氣。

    現在東海行宮里的人都在等，到底等什么？其實每個人心里都清楚，那是真正面對南海水族妖兵的到來，與他們決一死戰。

    明知是輸也要戰。

    這是一個民族最后的尊嚴。

    二人就那樣靜靜地站著，任憑耳邊和臉畔的寒風趟過來麻木心中等待的焦急。

    黏黏殿下突然問道：

    “留哥哥你怕死嗎？”

    留一命凝視前方夜空，對突如其來的一句問話并沒有趕到吃驚，而是淡定的說道：

    “我從通化園出來的那一刻就已經將生死拋擲九霄云外。能在東海與黏黏戰死也不枉此生了。”

    黏黏殿下呲笑一聲，道：

    “我從來都沒想過會死，就從五年前看到留哥哥跳下懸崖的那一刻就不怕死了。”

    這算是大戰之前的互相告白嗎？

    算是吧！

    突然，城內火光沖天，留一命和黏黏殿下回頭看到一條火龍從行宮大道行駛過來。

    密集的轟隆聲越來越近，無數支火把耀的睜不開眼，留一命用手掩在額頭才看清楚，那是密密麻麻的鐵騎軍隊。

    “行宮的禁衛軍。”黏黏殿下驚呼。

    隨即，她快步下了城防擋住禁衛兵將軍，問道：

    “為何禁衛軍要出城？”

    禁衛軍首領落河騎在戰馬上給黏黏殿下抱拳行了一禮，道：

    “南海戰敗，奉妖帝旨意連夜趕往老虎關，請公主殿下讓道。”

    什么，都動用了行宮禁衛軍？

    再一看，又有一行軍隊從禁衛軍側面徐徐而來，帶隊的是靈犀寨的破天將軍。

    此時黏黏殿下身子一顫，恍惚道：“就連靈犀寨的御防軍也調去老虎關？”

    父皇這是再做最后的掙扎！

    破天將軍上前下馬給黏黏殿下行了一禮，輕聲道：

    “公主殿下你沒事吧？”

    顯然破天將軍是從黏黏殿下的的身上看出了異樣。

    呆滯

    震驚

    失落！

    破天將軍看到黏黏殿下眼神失色的呆在那里，接著說道：

    “請公主殿下讓道。”

    還是紋絲不動。

    燈火下西城防下亮如同白晝，黏黏殿下嬌小的身姿擋在道中間沒有一兵一卒敢造次，聽到禁衛軍首領再一次抱拳說道：

    “請公主殿下讓道。”

    這時，留一命走過來拉開黏黏殿下。

    “轟隆。”

    沉重的大門打開，禁衛軍鐵騎緩緩出城。

    良久，城門才關上。

    城外兩具火龍一前一后向南而去，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城門口的黏黏殿下半晌才清醒過來，“我要去老虎關。”

    留一命一把抱住黏黏殿下，大聲說道：

    “皇子在南海戰敗，老虎關有那么多士兵在守著，你現在去干什么？要知道你父皇還在行宮。”

    她掙扎了片刻終于還是冷靜了下來，幽綠的眼眸須臾之間通紅，“我哥哥戰敗，他鎮守南海十幾年，現在戰敗？恐怕他現在已經身首異處吧。”

    “不會的，皇子不會有事的，捷報只是說南海戰敗正在向老虎關撤退。”留一命自我安慰的安慰著黏黏殿下。

    頓時，黏黏殿下明白了。

    “你是怎么知道在南海戰敗的兵馬正在退回老虎關？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她靜靜地盯著留一命的眼睛看，突然冷冷的嗤笑，“我真傻，你們都知道南海守軍戰敗，就我一個人還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