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對于方星的人類來說是個特殊的日子。

    當陽光再次照耀大地，人類的歷法會迎來1800年。生命不足百年的人類，對于這樣的日子總有種儀式感。放在平常，所有的國家都會舉行盛大的節日集會，無數情侶會選擇在這一天結婚，去那些著名的風景參觀。但1800年的跨年勢必要比平常還要冷清許多。戰爭的陰云已經籠罩在了整個方星。短短幾個月，似乎世界天翻地覆，仿佛隨時會傾覆一般。吟游詩人和說書人的故事變得激烈許多，戰力課的重要性被提到了必修級別。

    矽巖城離海岸線還不算很遠，水汽打濕了黎明，空氣悶悶地，一陣暴雨正在醞釀。曠野上沒有蟲叫蛙鳴，沒有叢中野兔機警的竄動，也沒有狼群偶爾的嚎叫。空氣中彌漫著鐵銹味，那是潮濕下鐵器腐蝕的味道，也是鮮血干涸的味道——都是死亡的味道。

    矽巖城全城嚴陣以待，百姓都躲到地下室和加固工事中，軍隊在城墻上觀察敵人陣列，紋刻師檢查著法陣的運行情況。城外的敵軍，因為規模太龐大，盡頭與陰影融為一體，甚至看不清具體的數量。

    崇拜太陽圖騰的赫圖軍隊進攻的時機非常好猜，他們會在黎明到來、陽光照耀到大地時，正面發起猛攻。圖騰魔法時代殘留下的赫圖是個重視儀式感的國家，雖然小戰役他們也會奇襲偷襲，但大戰宣戰時都會這樣擊鼓吹號，陣列明示。不追求時機，但也因此表現必勝的信念。

    即便這樣赫圖的進攻依然來的太快了，白家在外面游擊的力量還沒有完全回歸，矽巖城的力量并不完整。

    打破寂靜的是黎明穿過灰霧層的陽光，而劃破黑夜的則是三道巨大能量柱。從赫圖后方的陣地起飛，呼嘯而過，撕裂沿途的空氣，蒸發之前留下的血腥。

    魔能炮一瞬間跨越兩軍陣線來到矽巖城城墻前方，激起一陣耀目的光亮。光芒如粘稠的液體，在城外擴散出一個圓形的弧度，這是矽巖城的球形防御陣在運轉抵擋攻擊。

    隨著這一輪炮擊，兩軍立刻從寂靜轉為喧囂。赫圖軍隊演奏著不朽的戰歌，身著暗銀色盔甲，嘶吼著向矽巖城發起沖鋒。半數的赫圖戰士飛到高空，一邊前進一邊朝矽巖城發動掩護用高亮攻擊。

    “跟蝗蟲一樣。”城上的人看著發起沖鋒的赫圖士兵，如此評價。

    那人叫白啟封，白家的一位后輩，在襲擊赫圖軍隊中表現出不俗的能力，被推舉為矽巖城附近軍隊的總指揮。他身邊匯聚著一眾參謀，正在緊鑼密鼓的分析戰況。

    “剛才的應該是猶狐的泰淵炮，三級攻城魔法，可以引發六級魔力亂流，一次發射后冷卻充能，大概要五分鐘。無法撕裂我們的防御陣。”戰地魔法師向白啟封匯報。

    “但是對方卻義無反顧的朝我們沖過來。”白啟封說，“讓觀測者看看敵人身上的裝備，是否有灰霧攜帶，或者空間設備。”

    答案很快傳來，沒有。

    城頭的魔能炮一直沒有停下，不停向半空中發射高爆音系法術，向地面則轟擊著高能魔力束。三發泰淵炮的攻擊壓力還是很大的，他們要趁泰淵炮重新裝填的間隔抓緊時間把攻擊朝防御陣留下的小口上射出去。等泰淵炮再次發射，防御陣就要完全封閉，全功率運轉，調用足夠的魔力頂住攻擊。城墻的防御體系沒有告破之前，遭到敵人飽和攻擊是最危險的。尤其是現在赫圖軍人人都能瞬發四級魔法，前兩座城就是低估了赫圖軍的瞬間輸出能力，被秒破防御陣，直接突入城中。

    白啟封觀察著城內外的元素流動，察覺到一些異樣。

    “不對，聯系陣法師。”白啟封說，“我怎么感覺防御陣有缺口了，這元素流動不對勁。”

    水晶球很快顯現出影像，白啟封透過水晶球看到對面的景象，瞳孔收縮了一下。

    原本規整的地下魔法陣檢測室，現在仿佛被暴風犁了一遍，七葷八素。雖然看起來沒有傷亡，但顯然已經是嚴重影響了陣法師的效率。

    “怎么回事？”白啟封問負責人。

    “不僅僅是泰淵炮那么簡單。”負責人頭發凌亂，剛剛從地上爬起來，手里抓著一個本子核實著數據，“還有震顫內爆和渦風炮的效果。”

    “這怎么可能……”白啟封震驚。

    他也是將領，雖然原理上不清楚，但大型軍用武器的效果是很清楚的。震顫內爆會引發復雜的共振和元素紊流，可以讓接觸到的防御陣穩定性下降，嚴重的甚至直接引爆魔法陣，讓地下魔法陣的人死光。而渦風炮應用突破禁魔陣的漩渦型魔力結構和峰壓脈沖陣，可以在局部造成強大的撕裂效果，是魯伯特防御陣類型的天敵，即使是對泡狀防御陣，也可以撕出一個個小口。白啟封很清楚這兩種攻擊的效果，甚至連原理都很清楚，因為這是白家軍隊的攻擊模式，是他們獨有的軍團武器。而現在同樣的效果出現在猶狐的泰淵炮上面。

    “可以解決嗎？”白啟封迅速冷靜下來，問負責人。

    “這是我們自己的技術，當然可以解決。”負責人說，“但需要時間。泰淵炮頂多還有兩分鐘發射，甚至有可能是一分鐘。”

    “為什么可以提前一分鐘？”白啟封皺眉，如果可以超載發射，他不可能不知道。

    “這是最壞的預測。”負責人扭過頭吼了兩句指揮別人，然后抓著水晶球開始修改一部分魔法陣，“渦風炮和震顫內爆的實現都得益于比較新的紋刻技術。它們的靈感源自水神院象牙塔，一個學生的作品。而那個學生還貢獻了第三個紋刻結構，它可以提高魔力的利用效率。對于泰淵炮來說就是，冷卻時間會變的更短。”

    “二十秒后迎接炮擊。”白啟封當機立斷。

    如果被這種原因打了個措手不及直接破城，他寧可給赫圖軍一分鐘的沖鋒時間。

    白啟封很可惜矽巖城的防御陣只有七級，如果是像白帝城一樣擁有八級的防御陣，完全可以頂著泰淵炮反擊，那樣被破城的方式會從二十多種銳減到只有五種。

    白啟封的精神分束是十道，現在對付這樣的戰場已經有些捉衿見肘了。他分析元素亂流耗費了太多的精力。于是他本應該第一時間想到的事情遲鈍了一秒——

    擁有這樣的攻擊方式，最有優勢的應該是第一炮。

    當白啟封想到這件事時，一個人已經身披陰影從墻頭翻了過來。

    幽影法陣，功效類似屏蔽魔力波動，在無數炮擊的掩護下，在遠處無數赫圖軍人的沖鋒掩護的，在急速移動帶來的空氣擾動下，成功接近了白啟封。

    然后幽影法陣撤下，來人再不像影子一樣無聲無息，而是如爆炸如曜日，散發著恐怖而又劇烈的魔力波動。

    刺客的速度又提高數檔，瞬間就超出了rou眼所及的范圍。白啟封的精神束還在分析戰場形式，想掃描刺客已經來不及，而且也沒法掃描，這種沖著刺殺來的人，用精神束掃描，必然會拼死跟這一束精神力對撞。白啟封只有十道精神束，沒有一道就直接損失了十分之一，在恢復的一段時間里對指揮也是很嚴重的影響。

    刺客的手已經接近了白啟封，只有一步之遙。

    但這一步之遙，卻是天淵之隔。另一個人橫在了刺客和白啟封之間，用自己的手接住了刺客的攻擊。那暴烈的能量在他手中突然安靜如羔羊，他將手送到刺客脖子上，也順便將那魔力壓到刺客脖子里，隨后一同捏爆。另一只手則摘下刺客身上的晶幣袋，阻止了他的自爆。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啊。”白啟封額頭滴上一滴冷汗，他確實沒料到刺客來的這么快，不過對于斬首戰術的應對他還是做足了功課的。還好提前安排了高手在身邊。

    那個擋在白啟封前面的高手居然是個老頭，蒼然白發，長冉飄動，一身粗麻布衣服，系的寬松。

    “多謝蘇老。”白啟封說。

    “白統領好好指揮，這些蒼蠅我來解決就好。”老頭隨手把尸體拋到戰場外，透過防御陣，落到城下，摔的稀碎。

    矽巖城漫步學派的高手，蘇老，立于個人戰力頂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