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一念成魔

    黑冰雪原，天靈山脈正北方。

    這是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與外界潔白的冰雪不同的是，這里的白雪早已被如墨般的黑暗吞噬，整片平原被黑冰覆蓋，不見草木。

    遠處的山巒黑蒼蒼的，山勢如臥牛，云霧繚繞，沉重的垂在邊際。

    山巔好像精工的雕刻，從那里浮現出一道柔和的斜線，一直延伸到山腳下。

    背陰的山巒和朝陽的山巒重疊在一起，向陽和被陰不斷變換著，由于各山遠近高低不同，加深了山巒皺襞不同層次的影子，呈現出一派蒼涼的景象。

    在這種峭寒之中，仿佛可以聽到整個冰封雪凍的地殼深處響起的冰裂聲。

    冰裂聲透過澄澈的晨空，通暢無阻的響徹遠方積雪的群山。

    玄氣光團破裂，葉飛和夢瑤在光團中現身而出，便感覺到一股冷空氣席卷而來。

    葉飛和夢瑤所站的山洞口的冰雪是黑色的，甚至是一片黑色的冰域。

    葉飛望了望天空，把兩只手交叉在胸前，抱住了雙臂。

    而后他的目光在雪地上搜尋，在這里連風都靜止了，空氣被凍結得沒有一絲流動，腳踩在黑冰上面，發出異樣的聲響，仿佛是在阿鼻地獄受盡九幽業火炙烤的孤魂野鬼，發出絕望的慘叫，回蕩在這冰原大地上。

    這種異響夾雜著怨恨的情緒，像利刃一般，對人類的靈魂都會產生一定的沖擊，進而心神大亂。

    洞口上方飛瀉而下的冰柱，如刀錐一般鋒利，閃著晶瑩的亮光。

    葉飛向身后的洞口看去，只看到了無盡的漆黑，感覺有些陰森，念力感知探測進去，如泥牛入海，隨即湮滅，這種感覺竟和黑洞空間有些類似。

    這里就像是在夢中看見了幻影一樣，仿佛是個超脫人世的象征世界。

    洞內極陰極寒，刺骨的寒風自漆黑的洞口吹來，冷空氣從鼻孔一下子沖到了腦門心，讓葉飛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哆嗦，臉頰也被吹得瑟瑟生疼，腳板也覺得透心涼。

    剛剛還在鳥語花香，生機盎然的靈藥盆地，眨眼間卻是來到這寒風凜冽的冰原，一冷一熱，氣候的極度反差，一時間讓還穿著清爽衣衫的葉飛夢瑤二人的身體機能難以適應。

    夢瑤玲瓏精巧的鼻梁，雖顯單薄些，但在下方搭配的小巧的緊閉的柔唇，卻宛如美極了的環節，光滑而伸縮自如，在默默無言中也有一種靈動的感覺。

    她也是感到有些寒冷，用掌心不停的撫揉凍紅的臉頰，膚色恰似在白陶瓷上抹了一層淡淡的胭脂，冷風吹來，把她臉上的紅暈浸染得更加艷麗了。

    隨意的偎依著毛茸茸的小威互相取暖，和小威一樣都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好奇寶寶似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藥翁是念力化身，并非真正的靈魂，而是一種靈魂的狀態，自然不會對這極度的陰寒有所感應，冷風吹來，道袍激蕩鼓飄。

    藥翁眼眸深邃，看著這里的樣子，好像是在回顧遙遠的往昔。

    古井無波的老臉上，眼神熠熠，一種看淡世間滄桑，內心安然無恙的氣度，卻是悄然無聲的滑落下來。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老張，你又是何苦呢！？”藥翁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低語道。

    當佛無能為力，唯有魔渡眾生。

    藥翁來此是為了探望一位老友，洞內便是張明遠的隱居之所。

    張明遠自稱獵人張，也是張穆雪的家父，大林王朝的前任異姓王，手握虎符，掌管重兵。

    一生金戈鐵馬，統領百萬紅纓黑甲鐵騎的張大將軍。

    張明遠是大林王朝的開國元勛，百年內出現的傳奇將軍，戰功赫赫，位極人臣，一人之下，風光無限。

    曾帶領三千紅纓黑甲騎兵大破北夷兩萬流寇，號稱“狼煙風沙口，真武大將軍！”

    在他的戎馬生涯之中，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之地，皆為大林王朝的疆域。

    后來為救大林王朝億萬子民，修煉“噬魂離火訣”這種禁術來強行提升戰力，最后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代價，擊殺了來犯之敵。

    生逢亂世，殺戮永遠不是變強的理由，一個人若是為天地立心、為蒼生立命、為萬世謀福祉，當可稱為一代梟雄。

    舍身取義，雖萬死吾尤不辭的張明遠當為世人所歌頌。

    那次驚天一戰之后，張明遠聲望高漲，甚至隱隱有超越皇族的跡象，可外人卻是不知，他們的張大將軍被噬魂離火訣的后遺癥“火毒噬體”所折磨著。

    大陸之上武道昌隆，在修煉一些極端高深的武技時，不慎走火入魔，體內便會產生火毒，這種火毒極端狂暴，日夜毒害體魄，頑固難消。

    大林王朝的皇室昭告天下，舉全國之力，為張大將軍尋醫問藥，甚至皇朝天子三顧封禪之地，尋找奇人異士，請出了坐一山而觀天的神醫玄明子為他療傷。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王侯將相亦是如此。

    在張穆雪費盡口舌、循循善誘、不厭其煩、分析利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之下，終日閉門不見客，借酒消愁達三年之久的張將軍終于執拗不過自己的寶貝女兒，走出酒屋出來看病。

    玄明子滿臉皺紋布得細密而寧靜，他一手為張將軍把脈，另一只手捻著那條長如藤蔓的白眉，沉吟良久，淡淡的道：“經脈晦澀，毒火之癥，修羅陰鬼，日夜噬心，逆天改命，當行天靈。”

    “將軍的火毒已病入膏肓，老朽醫術不精，回天乏術！”

    “還有幾年的活頭？”

    “三年！”

    張明遠相貌雄毅，自顧自的豪飲了一杯烈酒，豁達道：“生死有命，先生不必介懷，醉夢黃泉，塵世間已了無牽掛?！?/br>
    作為一名位高權重的功勛武臣，張明遠得到了除了皇帝寶座之外的所有東西，無論是名聲、權利還是財富。

    仙風道骨的玄明子淡然的笑了笑，“世人向往峰巔，向往高度，結果峰巔只是一道剛能立足的狹地。只為一時俯視之樂，怎可長久駐足安坐？”

    張明遠有些自嘲的道：“達到一人之下的高度，到頭來只是自我嘲諷?！?/br>
    “將軍之病也不是無力回天?！?/br>
    “哦，愿聞其詳！”

    “老朽有一老友，隱居在大林王朝西南邊陲的天靈山脈之中，是位大師級的靈藥師，若能尋到他，將軍的病還有一線生機?！?/br>
    玄明子不溫不火的說罷，便拂袖駕鶴而去，獨留張明遠思考良久。

    最后張明遠留下“歸去勿念勿尋”六字，便消失不見。

    數月之后，天靈山脈多了一位自稱獵人張的獵戶，身旁還跟著一只長臂猿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