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有時,暮有時 第16節
她本來以為她會哭,但其實沒有。 在走出別墅區的路上,簡卓然接到項寒的電話,“jio寶,你現在在哪里?我過來找你好不好?” 簡卓然吸了吸鼻子,然后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愉快:“我今晚在家住啊,你睡你的吧,來找我干什么?” 電話那頭的項寒沉默幾秒,然后道:“你別跟我裝了,剛才簡凜之都打電話來問我有沒有和你在一起了……” 她問得小心翼翼,“你是不是和家里吵架跑出來了?” 簡卓然一愣,這才想起自己上一次就把簡凜之的電話拉黑了,難怪他找到了項寒那里去。 她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我真的沒事。” 簡卓然很早之前就認清了自己的處境。 如果說別人作踐自己叫“親者痛仇者快”的話,那于她而言,根本就沒有“親者痛”,只有“仇者快”。 她會讓自己活得好好的,哪怕只是為了讓那一家子心里添堵,她也要活得好好的,活得比誰都好。 現在的她,只是覺得很累。 項寒還是不放心,“要不我給你叫個車?你趕緊回學校來,不然我睡不著。” 電話那頭的簡卓然沒吭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不用了。” 下一秒,項寒手機上收到一條短信,是簡凜之發來的—— 【項寒姐,我找到她了,沒事了。】 *** 看著面前突然出現的少年,簡卓然慢慢地放下了耳邊的手機。 是簡凜之。 也不知道他是從哪里聽到的風聲,竟就知道了剛才在那個家里發生的事情。 他一路騎著摩托車從學校趕回家來,連頭盔都沒來得及戴,烏黑的發被雨打濕,幾縷垂下來貼在額頭上。 大概是因為趕得著急,少年的呼吸聲很重很急促。 他看著眼前的簡卓然,平復呼吸后開口道:“你……又和家里鬧什么了?” 簡卓然不想搭理他,徑直繞過他就要往前走。 簡凜之一把拉住她,“這么晚了你一個人回學校不安全,上車來,我送你回去。” 聽見他的話,簡卓然既是覺得新奇,又是覺得好笑。 她是真的好奇:“簡凜之,你們一家四口是不是有分工任務的啊?” 比如說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什么的。 不然她真的沒法解釋,簡凜之為什么要時刻表現出很關心她的樣子。 “你的爸爸,你的mama,還有你的jiejie,他們是怎么對待我的我心里很清楚……你這樣又是什么意思? 作為那個家里的一份子,你不覺得你自己很虛偽嗎?” 簡凜之啞然片刻,依舊固執道:“我送你回去。” 簡卓然懶得理他,徑直往前走。 到了此時此刻,簡卓然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很像一個小丑。 大學三年下來,她沒有哪一刻不是在認真學習。 上課的時候永遠坐第一排,做小組作業的時候永遠幫所有同學擦屁股,別人的錄音作業最多只錄三次,可她為了拿滿分,可以不厭其煩地錄三十次……她做這么多,為的就是這個去中廣實習的機會。 可惜的是,一個簡簡單單的視頻就將她所有的努力都毀掉了。 事已至此,簡卓然麻木得連傷心都不傷心了,就是很想笑。 笑她自己。 早知道會這樣,還學個屁學,每天晚上去蹦迪不快樂嗎? 簡卓然吸了吸鼻子,決定從今晚開始就去蹦迪。 她一路走得飛快,原本簡凜之一直跟在她身后的。 這會兒眼見著她已經要走出別墅區,簡凜之終于忍無可忍,再次一把拽住了她,“你到底在和誰較勁?是準備這樣一路走回去嗎?你可不可以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 簡卓然掙開他,語氣不耐,“你真的很煩,滾遠點行嗎?!” 簡凜之很固執地握著她的手腕,不說話。 就在這樣沉默的僵持中過了很久,他再次開口:“我知道他們有時候讓你難受,但你做事能不能別像小孩一樣?” 少年的聲音很低,語氣已經幾近哀求了。 聽他這樣說話,簡卓然一時間只是面無表情地想,原來他也知道她難受啊。 簡卓然嗤笑一聲,“但我現在要讓你媽你姐難受了……你jiejie要是被搶了男人,怕是得瘋吧?” 明知道她是在故意說反話,但簡凜之還是覺得生氣。 少年漆黑的眸子盯著她,“簡卓然。” 簡卓然也說不清自己那一刻只是想要激一激他,還是骨子里的本性就是想要不勞而獲。 她拿出手機,找到賀致的電話號碼,直接給他打電話。 “告訴你老板,他說的事情我答應了。你讓他現在就來接我。” 十秒鐘后,一輛黑色的商務轎車緩緩開到簡卓然的身側。 貼著反光膜的后座車窗緩緩降下來,出現了霍嶠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簡凜之似乎還不知道她和霍嶠之間的關系——也許是簡怡之沒臉告訴弟弟自己被搶了男人。 看見霍嶠的出現,簡凜之下意識上前一步,將簡卓然擋在自己身后。 他記得父母和jiejie對霍嶠的逢迎和討好,因此哪怕對明廷集團沒有任何的攀附之心,但他還是很禮貌地同對方打招呼,“霍先生。” 霍嶠也朝他點了點頭。 簡凜之沒打算和霍嶠有過多交集,這會兒見他深夜出現在這里也不想過多探究,更不想向他介紹簡卓然的身份。 少年依舊密密實實地將簡卓然擋在身后,只是和霍嶠說:“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說完他便拉著簡卓然要離開。 簡卓然晃了晃手腕,試圖掙開他的桎梏,“放手。” 下一秒,坐在車內的霍嶠便道:“我是來接簡小姐的。” 簡凜之一愣。 他看向被自己擋在身后的簡卓然,一時間只覺得荒唐到不可置信。 趁著這當口,簡卓然一把將她甩開,然后直接走到一旁,拉開那輛黑色轎車的車門。 在坐進轎車之前,簡卓然看向他,語氣平靜道:“我要和他結婚了。你有空的話就幫我通知一下你的家人吧。” *** 剛才從簡家走出來的這一路,盡管天上只飄著細雨,但簡卓然全身上下還是差不多濕透了。 她一坐進來,便將車子里的真皮座椅弄濕了。 簡卓然突然就覺得很難堪——為自己此刻的狼狽和不體面。 坐在一旁的霍嶠遞過來一塊手巾。 而前座的司機見霍嶠的這番舉動,也很有眼色地將車內的冷氣關了。 簡卓然接過那塊干手巾,擦了擦臉。 她看向霍嶠,“你是跟我跟到這里的嗎?” 如果是因為擔心她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的話,那看來她的準結婚對象還留有最基本的道德。 只是霍嶠并沒回答這個問題。 他看向簡卓然,反問道:“簡小姐剛才說的,是認真的還是氣話?” “你要是有這個疑問,剛才為什么還讓我上車?” 女孩說的這話像是質問,可說話時的目光里帶一點茫然和稚氣,又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只懵懂可憐的小狐貍。 霍嶠收回目光,語氣平靜:“簡小姐,我們雖然不太熟,但我還是了解人類最基本的感情需求的。” 簡卓然微微地揚了揚眉毛,“……” 真是好一個逼王。 明明用“我知道你剛才想裝逼/我順便幫你一把”這種話就能說清楚,這個逼王非要說“我們雖然不太熟/但我了解人類最基本的感情需求”。 車子一路往鬧市區開去,沿途的路燈越來越明亮。 雨漸漸停了,簡卓然放下車窗,還帶著水汽的濕潤夜風撲面而來。 她轉頭看向一旁的霍嶠,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不是氣話,我認真的。” 霍嶠依舊波瀾不驚,“你可以多考慮一下,我的要約在二十四小時內都有效。” 簡卓然搖頭,“不用再考慮了,反正是合作。你這種有錢有地位的男人,也不至于對老婆太差吧?” 當然,簡卓然絕不是對有錢男人的良心和道德有信心,而是單純地覺得,有錢男人若是傷害妻子,需要付出的代價就太高了。 街頭的小混混打老婆,被抓進警局去也無所謂;但有錢有地位的男人若是家暴,那就要上新聞了。 單看社會新聞上一年到頭的家暴殺妻案里的男人有幾個窮幾個富,就知道和有錢男人結婚的風險無數,但并不包括人身風險這一條。 而霍嶠也不是那種全家三代砸鍋賣鐵湊出十萬彩禮娶老婆、老婆跑了就原地發瘋要砍人的男人。 等到將來要分開,想來是可以好聚好散的。 既然這樣,簡卓然便也沒其他好擔心的了。 ——畢竟他們只是以婚姻的形式合作,再多女人撲上來,她也不用擔心有衣原體和hv感染的風險。 此時此刻的簡卓然十分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