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6林先生
首發:(яΘūщèńńρ.мè(rouwennp.me) ——————— “你這對耳墜很別致,很適合你。” 周師師對她微笑。 莫星予看見周圍有些賓客捂住了嘴,她不喜歡這種若有若無被打量的氛圍,也不喜歡他人把莊玉玲當成笑柄的行為。 “確實,我也很喜歡這對胡蘿卜耳墜。” 莊玉玲笑嘻嘻的,耳墜上的水鉆在燈光下閃閃發光,莫星予被她衣服和耳墜上的光亮刺得眼睛都要流淚了。 “你的劇本有好消息了嗎?” “沒有,并沒有劇組愿意用我的劇本。” “那……” “我只能攢錢,自己拍自己的劇本了。” 周師師深吸一口氣:“我不是輕視你,只是你知道的,自己去籌備一部電影,預算……” “師師,你不用塞錢給我,這是我的事情,如果拍不成功,你是在給我做慈善。” 莊玉玲微微提高了嗓音,她還是和方才一樣若無其事的表情,但是脊背挺直了。 莫星予不知事情原委,立在一旁也不敢貿然開口,周師師的性格中,鮮少有憤怒這個詞的影子,她會有如此劇烈的感情波動,莫星予還是第一次看見。 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大了些,像蒼蠅一樣嗡嗡地環繞在叁人周圍。 莫星予拉了拉周師師的手。 周師師已然平靜下來,但耳朵邊緣仍有些發紅:“確實那是你的人生,我無權干涉。” 莊玉玲還想說些什么,周圍忽然靜下來,莫星予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一位有星星點點的白發的男士攜著一位穿羊毛裙的妙齡女郎款款而來,方才那些偷看她們并竊笑著的人們,像被洋流卷進來的魚群,一起圍攏到風暴的中心。 周師師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莫星予:“那是林風的父親。” 莫星予在林風進門時,就認出了他的身形,但在周師師面前卻仍要竭力裝成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她此時這樣說,定時發現自己不自然的狀態。 “他父親知道他是男人嗎?” “當然知道,一家頂級傳媒集團的老總,總對于富有藝術的行為會有包容之心。” “哦……” 莫星予看著被人群簇擁的兩人,林先生盡管眼角已然有了歲月的留痕,五官之中還能看出俊朗。這種樣貌在他這種年紀里算是很可口的人選,借著敬酒往他胸膛上摸的女人也有好幾個,林先生就享受著這種艷福,笑瞇瞇地照單全收——直到有位女人被蜷起來的地墊絆了一跤,橙黃色的酒潑了他一身。 幾個穿禮服的侍者帶著他去換衣服,那個給他敬酒的女人委頓在地,灰溜溜地進了衣帽間整頓士氣。 莫星予看到,林風正慢悠悠地把腳從地墊之間的夾縫中縮回來,臉上勾起嘲弄的微笑,隨即他轉了一個完美的弧度,不慎碰到了身后想要搭訕的男人身上,再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戳戳對方的胸口。 歲月是一把刀,會把人的鋒芒雕琢得更加扎眼,林風也知道自己的骨相不再能像以前那樣,毫無顧忌地扮演好一個女人,用鑲有羊絨的蕾絲手套蓋住自己的手指,只露出指甲蓋那一截。 周師師輕聲在她耳邊說:“要叫他過來嗎?” 莫星予尷尬不已,明白自己盯視了林風許久,連周師師都忍不住輕聲提醒她。 “哦,我想還是不用了。” 宴會廳是一整層樓,可以隨意走動,兩人換了個靠窗戶的位置,盯著高速路上熙熙攘攘的車流。 “其實我不是很喜歡很高的樓層。” “我也是。” 莫星予已經直白地感受到周師師情緒不佳,這次她反而幫了莊玉玲的倒忙,“打氣”打的不是勇氣,是生氣。 “星予,你有什么非常渴望實現的夢想嗎?不實現到臨終時都會哭出來的那種。” “之前有過。” 周師師注意力從窗外轉向了她,莫星予有一瞬間以為她要問她一些問題,但周師師只是壓低聲音對她說:“莊玉玲想讓自己的劇本登上電影院,讓大家看到,可是沒有制作人愿意投資它。” 藝術從古至今都很容易變成上流社會炫富的工具,莫星予常常懷疑沒有真正的藝術,只是很多作品符合了掌握話語權的那部分的審美,于是它就成了藝術。 不幸的是,電影就是一種藝術形式。 她瞬間明白了兩人爭論的焦點,周師師想要給錢資助莊玉玲實現自己的夢想,但莊玉玲認為自己會將她的錢打水漂,于是直截了當地拒絕了周師師。 “我之前已經勸說了她很多遍,在一個人需要錢的時候,她很容易像無頭蒼蠅一樣飛進死胡同里。” “她是非觀這么明確,不會做出一些違法的事情的。” “有些事情不違法,但是會很危險。” 有人大聲地在她們身后打了酒嗝,兩人不約而同地回頭去看。 莊玉玲又去而復返,對面是個戴著圓眼鏡,留著寸頭的矮小男人。 那人頭發服帖地靠向一邊,不是精心用摩絲護理的成果,而是靠著自身的頭油達成這么獨樹一幟的發型,讓莫星予大皺眉頭。 這男人的目光像陰溝里的老鼠,黏唧唧地看著周遭的一切。 莫星予直覺來者不善,正要上前打斷,周師師對她無聲搖頭,帶著她退后到能夠聽到兩人說話,又不會被周圍人明白兩人意圖的位置。 “說是好的作品和銀幕是融為一體的,如果李導的銀幕是一個馬桶的話,那么你的作品就是馬桶里的大便。” 莫星予用手擋住自己的臉,防止自己大笑出來,這種陰陽怪氣的恭維比直白的挑釁更讓人火冒叁丈。 李導用泛著油光的手又抹了抹頭發:“謝謝莊姑娘對我的認可。” 他微微搖晃著酒杯里的液體:“俗話說,沒有機遇,才華等于狗屎,莊姑娘這么有才華的人,一直沒能夠出人頭地,那么確實比狗屎還狗屎。” 兩人針尖對麥芒,暗地里交鋒了數回。 周師師嘆氣:“她怎么敢挑釁李導,就算他搶了合作商的機會,無權無勢也只能認栽。” 周師師大概是到現在為止,除了感情上有不盡人意的地方,其他方面都順順流流,不會明白就差一步就能夠實現夢想,卻生生被人扼段的窒息感。 很多事情不是用一句算了就能夠釋然的,周師師太過于無欲無求了。 莫星予也不想去點破她與莊玉玲鬧翻的根本原因,這些只有她一腳踏進深坑里才能夠深切體會這種刺骨的痛苦和不甘。 覆蓋在另人心動的藝術的表面的,永遠還有一層是另人心動的階級。 莫星予在眼角瞥到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時,迅速停止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身著黑色風衣的男人朝這里走來,他的風衣有里一層絨毛,襯得他的膚色比平時白凈。修旻在擺放飲品的桌面前停下,研究那些花花綠綠的飲料,莫星予看出來,他對這些備選項都不怎么滿意,最后用高腳杯接了一杯純凈水。 修旻叁十出頭的年紀,已經是市分局局長,是年少有為的典范。 莫星予之前見過許多位高權重的衣冠禽獸,但眼前這位顯然是表里如一的正經——這股喝水都怕被資本主義腐蝕的姿態并不是為了作秀。周圍的人不認識這位掌權者,聲色犬馬的人們只關心浮于表面的名利,沒空探究這個面生的年輕人究竟是什么來歷。 然而這種名利場里最不缺的就是能慧眼識人的流鶯,一位穿開叉旗袍的女人走過來,手里端了個金燦燦的碟子,里面放了幾片檸檬,她自作主張地從他手里順過杯子,要將檸檬丟進去。 修旻直截了當地將杯子給她,大步朝莫星予所在的方向走來,那女人看了眼周師師,面上浮現出被侮辱的羞惱表情。 美貌確實能為自己兌換到價值,但也要看有沒有買家。 周師師似有所感地抬頭,正好與修旻漆黑的瞳孔對上,不由得一怔:“有什么事嗎?哦,我好像上次在園子里見過你。” 修旻不是一個自來熟的人,從他方才的動作可見一斑,莫星予見他過來,以為是有什么秘密要說,準備找個借口離開。 修旻的瞳色極深,看人時又帶著上位者的審視神情,上回被他嚴詞批評已經過了好些時候,莫星予依然出于女人的第六感畏懼著他。 周師師輕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臂,示意她無妨,可以站在一旁聽他們說話。 然而修旻用漆黑的瞳仁盯著周師師的手看時,莫星予還是很沒出息地慫了,卻又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出來,只好示意周師師自己要多關照莊玉玲一些,繼而轉身離開。 莊玉玲與油膩男的交鋒已經告一段落,她這次捧著一個白瓷杯,小口小口地抿著酒,獨自佇立在會廳的角落里。 莫星予怕她過量飲酒,只好在她身邊呆著。她湊過去嗅了嗅味道,沒聞出來酒的品種,但看她略略發紅的面頰,也知是情形不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