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病房，萬籟俱寂。

    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彎著腰第三次對蜷縮在桌下，披頭散發，看不清面容的年輕女人道：“少奶奶，你就算拖著也沒有用。少爺勢必是要迎娶林小姐，跟你離婚的。你就算現在不簽字，等你出院了也還是要簽字的。”

    年輕女人像是聽不懂他的話一般，使勁摳著拇指的指甲，始終都沒給中年男人一個眼神。

    吳江面露無奈，閃過一絲憐憫，仍舊說著殘忍的話：“離婚協議我放在這了，少奶奶你想通了就簽字吧。明天，我還會過來。”

    砰一聲，門扉闔上。

    過了不知道多久，那垂著臉的女人，終于抬起了頭。

    她長了一張極美的臉，五官立體精致，尤其是左眼眼角一顆鮮紅的淚痣，更為她絕美的臉龐平添一抹妖冶。

    本應該是明艷朝氣的長相，但那雙漂亮的眼瞳，絲毫沒有半點神采，死氣沉沉的，透著一股厭世、陰郁。

    柳眉扯了扯唇角，面無表情拿起地上的離婚協議，直接翻到最后一頁，韓子航三個字，生生刺痛她的眼眸。

    “離、婚、協、議？”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呢喃，忽然間哈哈大笑出聲，瘋了般將協議撕碎。

    離婚？

    韓子航，你做夢！！

    柳眉緊緊咬著下嘴唇，手放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眸里殺機四伏。

    怔怔地盯著離婚協議一會，柳眉艱澀起身，從床頭柜里拿了許多日未曾開機的手機，撥出了那個她熟記于心的號碼。

    過了十多秒電話被接聽，傳出的是輕柔的女音：“柳眉？大晚上的你給子航打電話干什么？我告訴你，他不愛你了，你識趣就早點離婚，別再糾纏他。”

    理直氣壯地警告，柳眉想笑。

    “讓韓子航接電話。”

    “子航他在洗……”

    “半個小時！”冷聲說完，柳眉掐斷通話，沒給她多說半字廢話的機會。

    曾由他親自在她通訊簿里將子航改成老公的稱呼，此時明晃晃映在眼瞳，刺著她的眼睛，說不盡的嘲諷。

    半個小時，一分一秒都不多不少，病房的門再度被推開。

    韓子航手握著門把，視線落在病床上，背對著他，纖瘦的背影里，他皺著的眉眼有些不耐煩：“吳叔都跟你說了，你還要見我做什么？”

    “七年之癢都沒過半，見我一面，就不耐煩了？”

    她始終沒轉過頭，就這么背對著。

    清冷的語調，沒有任何一絲情緒起伏，卻輕而易舉勾動了韓子航的所有情緒。

    他狠狠抿住薄唇，單手抄著袋，一言不發的盯著柳眉：“你想說什么。”

    “她在等你回去？”柳眉低著頭，看著自己赤著的腳丫子。

    她個子170，腳卻小的出奇，才三十五碼，像是舊時代小金蓮。韓子航卻愛極了，尤其在床笫之間，高興時，不高興時，總愛捧著親她腳背。

    仿似捧著的是什么絕世珍寶。

    “柳眉。”

    “從前我總覺得你一定很愛我，連命都愿意給我。倘若我們要離婚，肯定原因在我不在你。畢竟你那么潔癖，卻喜歡親我的腳丫子。不過現在，我想錯了。你不是多愛我，你只變態，單純的變態！”

    輕飄飄的一句話，韓子航俊臉驟沉：“你叫我來，就是想發泄你的不滿？！”

    “婚期訂在什么時候？”

    柳眉抬起巴掌大的俏臉，面無表情跟他對視：“一周，半個月，還是一個月后？”

    韓子航死死地擰著眉，不想聽她再說這些，冷聲道：“離婚協議簽了吧，你想要什么條件，我都答應你。”

    “是嗎？”柳眉雙手撐著床沿，扯著唇角：“那好，你凈身出戶。”

    韓子航一愣，接著笑了，怒視柳眉：“凈身出戶？你胃口什么時候這么大了！”

    “你婚內出軌。”

    相識相戀六年，她其實是了解他的。

    譬如此時，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怒意。

    他恨不得殺了如此貪婪的她。

    明明嫁給他時，她一無所有。

    可現在，她卻獅子大開口，妄圖要他所有的身家！

    韓家雖然不是什么名門望族，但爺爺輩白手起家至今，家族企業鏈遍布全國各地，雖然這幾年因為老爺子過世，被重創過，只深厚的底蘊，身家早已經不可計量。

    身為韓家獨子，韓子航手里握著的資產絕不少。

    怎么可能都給她？

    “我可以給你三億……”

    “我讓你來，不是想聽你討價還價。”柳眉目光不經意落到他脖子上的吻痕時，心口像是被狠狠地捅了兩刀。

    好！

    很好！

    “柳眉，好歹夫妻一場，我不想跟你鬧得太難看，你還……”

    柳眉抬手給了他一耳光，清脆的巴掌聲落下，幾乎將韓子航的臉都給打歪了。他瞪著眼睛，難以置信：“你！”

    所有怒意，在看她通紅含淚的眼眸時，又戛然而止。

    長達三個月的離婚鬧劇，到現在柳眉入院，韓子航已經感到疲憊。

    深夜安靜的病房里，彼此的呼吸起伏。

    “柳眉，你別鬧了，我不愛你了！這樣的婚姻還有什么意思？我……”

    “有意思！”

    柳眉輕抬起下頜，眼神很冷：“既然你不肯凈身出戶，那好，三個月，我要你陪我三個月，對我唯命是從，你要能做到。三個月后，我就簽字離婚。你要做不到，那你也就別怪我不念夫妻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