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栽在我手里 第75節
總比要她心情永遠被陸執寅這樣吊著要輕松許多。 人總是這樣, 一旦最壞的結果能夠接受以后,心里的那根弦反而會放松,就好像原本支撐著的力,一下都被抽走了。 就會忍不住想著終于可以有一個痛快了。 陸執寅腳步穩穩地停住, 臉上永遠是那副蘇曼猜不透的表情。 視線從遠處的海平面收回,輕輕地落在蘇曼的臉上。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蘇曼寫在臉上的端倪, 他語氣沒有起伏,“你覺得我要跟你說什么?” 這個問題把蘇曼難住了,以前表白,強吻都要她主動就算了。 難道分手也要她主動。 他是被人伺候慣了的大爺嘛? 蘇曼心底里默默嘀咕,她心里不痛快了,她原本雖然有分手的計劃,但如果是陸執寅先提出來,她順勢答應,也能絕了心里對他那一點點的好感。 現在非要她先說出來,難道陸大律師連分手都懶得動嘴皮子。 “我不知道。”似有點賭氣,蘇曼將臉轉過去,微微鼓著臉頰說,“我怎么知道你要說什么。” 身后傳來一聲喟嘆,蘇曼轉頭,撞上了陸執寅一雙復雜的眼神。 他望向蘇曼時,海水倒映在他的身側,無邊際的海平面將他整個人描上了一層淡淡而又沉郁的輪廓。 陸執寅冷硬的表情和語氣,在海風的侵蝕下,一點點的變軟。 “蘇曼——” 她抬頭,“嗯。” “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想過,在我心里,你是有多么重要。” 蘇曼愣怔了片刻,她假想過陸執寅會如何開口提分手,卻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 這好像不是分手詞吧? “你好像一直都不明白。”這一句,陸執寅近乎喃喃。 輕到蘇曼以為自己聽錯了,卻又在耳邊揮之不去。 “我不明白什么?”茫然而又啞澀地問這,突然,像不受控制般,眼睛開始泛紅。 頃刻之間,便有淚珠滑落下來。 這一瞬間,萬般委屈涌上心頭,她甚至不知道,原來自己有那么多的委屈。 她咽了咽喉嚨中翻涌的情緒,斷斷續續地哽咽 :“陸執寅......你不說,我怎么會明白呢。” “你從來沒說過我有多重要,就因為某天晚上你喝多了,然后親了我,醒來的第二天,好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又好像什么都理所當然一樣,我就要變成了你的女朋友。” 陸執寅:“我以為,你是知道的。” 她并沒有因為陸執寅的話感受到任何真心:“我不知道,談戀愛的這段時間,你把跟我的相處,當成工作一樣去安排,因為我是你的助理,所以我必須24小時在你身邊待命。不論是生活還是工作,你的每一步都是計劃之中。卻頻頻因為我,面臨的每一步意外,都是額外損失。” “你越是紆尊降貴地幫助我,我就越羞愧,越覺得對不起你。在工作上,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貢獻給你,我希望自己能夠匹配你對我的信任,但實際上呢,我永遠達不到你的要求。” 聽完她的話,顯然陸執寅并沒有理解蘇曼癥結的地方,反而他用一種輕淡到施舍的語氣說:“你不需要愧疚,更不需要對不起我,只要你陪在我身邊,就能匹配上我對你的信任。” 蘇曼搖搖頭,喃喃道:“你怎么還是不明白呢?” 顯然陸執寅的耐心也在消耗,他低頭看向腕表,雖語氣平淡,但依然有種看著蘇曼無理取鬧的感覺。 蘇曼對上他清冷冷的目光,反而冷靜了下來,歇斯底里不好看。 她壓著自己的情緒,將聲音慢慢降下來。 “我知道你能力強,在你眼里,我不僅不是一個合格的律師,更不是一個拿得出手的女朋友,是不是?” 陸執寅喉嚨動了動,吐出一句:“你做律師確實不怎么樣,專業基礎太差。” 蘇曼被他一噎,但還是硬著頭皮把話說完,就算有些話一旦說出來就收不回:“你覺得我需要錢,就給我案子做。你覺得我需要帶你見父母,便自作主張讓我爸爸知道咱們的關系。你覺得我不應該去冒險,就為此生氣可以一整個中午不理我。” 陸執寅輕挑眉,不僅沒有解釋,反而問了她一句:“這些事,我的做法有什么問題?” 蘇曼:“就算沒有問題,可你做這些,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同樣是人,憑什么都是你說了算!” 陸執寅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看著蘇曼,看著她因為生氣而暈紅了的臉頰,腦子里卻浮現她小時的樣子,因為吃不到雪糕哭,因為蘇母沒有在她的書包繡上小花哭,因為自己去上夏令營,她找不到玩伴在電話里跟他訴苦。 這么多年過去,再見到蘇曼時,他既害怕她長大,又害怕她沒有。 長大了或許不再那么依賴他,沒長大可能永遠都不會懂得他的心意。 見陸執寅不說話,蘇曼抹了一眼滑落在臉頰的淚水,咬著嘴唇,一鼓作氣:“這段時間給陸律師您添麻煩了,既然你不想說,那好,我就替你說了。” “陸執寅,咱們分手吧。” 聽著蘇曼的控訴,陸執眉頭壓得死死,見蘇曼眼圈泛紅,一顆心當即心就緊了起來,亂的七上八下。 但從蘇曼口中聽到“分手”兩個字后,卻習慣性地回歸理智,滿眼的不舍,轉化成一個衡量精準的計算器。 “分手?” 他抿著嘴唇,居高臨下,“所以,你控訴了上面一大段,目的就要是要跟我分手。” “是,就是想分手,我不想再喜歡你了,喜歡你真的好累好累。”說著,蘇曼一屁股蹲坐在路邊的花壇邊上,形象還是氣質什么都不顧了。 她現在感覺累極了,負面情緒像是決堤的海水,爭先恐后從眼睛里往外流,她不想讓陸執寅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索性蹲下后便抱著膝蓋,一聲不吭。 相比蘇曼此時哭的滿臉都是委屈和淚痕,陸執寅的情緒卻表現的十分“可控”,。 不過,頜下微微滾動的喉結,卻暴露出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他重輕輕地抿了抿嘴角,試圖說些什么。蘇曼的嚎哭比庭上的法槌更讓陸執寅心神不寧,他腦海里閃過千萬種可能,卻始終找不出如何能讓蘇曼不哭的辦法。 良久,他慢慢地蹲下,大手在蘇曼的頭頂上方停留了片刻。 蘇曼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里,“你以前多好呀,照顧我,對我笑,不管做什么事情從來會先問我的意見。哪里像現在,孤僻又毒舌,冷漠又刻薄,自以為是又不近人情。” 越說越心酸,她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把以前的陸執寅弄哪里去了,為什么你要變成這樣呢?能不能把以前的陸執寅還給我。” 聽到這句,陸執寅的手驟然就停下了,他緩緩地站起來。 居高臨下,他看著蘇曼,眼神堅定得仿佛像磐石,“如果是以前的陸執寅,你覺得他能坐上現在的位置嗎?” 蘇曼抬頭,她眼睛泛著紅,水滴一般的淚珠掛在眼簾上,她直愣愣地問:“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以前的陸執寅,大概他也不屑你坐的這個位置吧。” 她永遠都記得,年少的陸執寅曾經親口對她說過,他想做一個檢察官。 而不是律師。 法律在檢察官的手里是正義之劍的話,那么在陸執寅這種律師手里,大概是他為他那些顧客脫罪的法寶。 蘇曼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那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將她的眸光閃耀的格外逼人。 “上周,我去林月瓏的公司看財務賬本,在樓下看見你的車。”蘇曼的眼神漸漸地變成了一道銳利的光,“你去林月瓏的公司,找趙彥(林月瓏老公)做什么?” 陸執寅怔了半秒,很快道:“你是我的助理,作為你的老板,我并不需要每一件案子都向你匯報。” 蘇曼知道自己問不出什么,就因為她從開始就沒有懷疑過陸執寅跟趙彥認識,以至于看到兩人見面都絲毫沒有懷疑過什么。 蘇曼抹掉眼上的最后一滴淚珠,還有最后一絲對年少陸執寅的留戀。 “你說的對,作為下屬,你確實不用每一件事都向我匯報,因為我什么都要聽你的。” “但是,我把這句話還給你,現在——你也沒有資格作為男朋友跟我說話了。” 說完,蘇曼轉身,走的太快,以至于陸執寅的手,只攏到了一陣海風。 欲言又止的唇線依舊沒再開合。 他這個人,就像是海邊最常見的那一類巖石,誰也不知道,在屹立于最高處,受人稱贊之前,他迎接了四季的海風和時刻的潮浪,經歷了多少鍛造,才成為了最心腸堅硬,最深諳世故的那一塊。 蘇曼光著腳,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往前跑,很快到了沙灘上。 腳下被一顆石子絆倒,差點摔一跤,她恨恨地將巴掌大的石頭從沙地里扣出來。 “你怎么這么討人厭,跟陸執寅一樣。” 沒忍住,她下意識地往后看了一眼。 她的身后,人潮涌動,卻沒有一個是她熟悉的身影。 ** 到江城,飛機一落地,蘇曼就跟穆瑤打了個電話。 “我能去你家住兩天嗎?” 隔著電話,穆瑤那頭在噼里啪啦的打字,敲文書:“怎么啦,你不是出差去了么,回來沒呀?” 說起出差,蘇曼就有點垂頭喪氣。 “回了,剛下飛機,出了點事,不太想回家。” 聽她語氣懨懨的,穆瑤拿起手旁的電話:“出什么事啦?怎么聽起來,有點不高興呀?” 蘇曼心想,她何止是不高興,簡直難過死了! “別問了,不想說,后面兩天是星期天,我只想去你那兒安靜兩天。” 穆瑤沒再問,兩人認識這么多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那你來吧,你知道我們家大門密碼,直接進去吧,我晚點回去。”末了,又貼心地加了一句,“要不要給你帶瓶酒?” “嗯。” 穆瑤家,蘇曼也算是熟門熟路。雖然家境不錯,但穆瑤不是個肆意妄為,鋪張浪費的性格,為了離工作單位更近,便在附近買了一套兩居室,90多平,裝修風格偏輕奢。 蘇曼摁著密碼鎖開門,,迎面傳來一股長久沒忍住的灰塵味兒。 這久未打掃的房間瞬間激起了蘇曼內心的潔癖,她放下包,卷起袖子,也顧不得失戀了,干凈利落地開始打掃起來。 等到傍晚穆瑤回到家時,家里已經是煥然一新了。 穆瑤一進門,連連驚呼:“你打掃的?也太干凈了吧!” 蘇曼正給她陽臺上的盆栽澆水,“你這段時間去哪鬼混了?屋子里到處都是灰。” “還有你這花,就吊著一口氣,等我來澆水了吧。” 穆瑤趕緊將蘇曼手里的水灑接下來,恭恭敬敬地將她請回客廳的沙發上:“常來的鐘點阿姨回老家了,我懶得再重新找人,再說這也不臟呀,誰家地板上沒點灰塵。” 打掃都打掃完了,穆瑤趕緊把帶回來的酒從玄關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