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程中，秦照卻身形狼狽地退了半步。

    他偏過頭，避開老婆子的目光，甚至縮緊了肩背，一時間立在那兒茫然無措。

    符舟覺得奇怪。

    “哎，小子……”

    跟著只聽老婆子一聲又起，話才說了開頭，身側(cè)秦照捏了拳，繃著身形快步走人。

    老婆子啞然，舉在半空的手也頓住。

    “他……”

    符舟還在原地，視線里，秦照背影倉皇，直向來處去。

    她轉(zhuǎn)身，對著老婆子輕喚：“奶奶。”

    “咦，是你?！崩掀抛舆@才放下手，認(rèn)出了符舟，“你是上回那姑娘呀?！?/br>
    “對，是我。”符舟莞爾，用方言講道，“奶奶，秦照今天身體不舒服，下次我再帶他來看你?！?/br>
    “沒事，沒事?！?/br>
    老婆子聽了，連連擺手：“我有什么好看的，這里都沒什么好看的?！闭f到這，老婆子一臉慈祥地指了指遠(yuǎn)處秦照身影，“可憐小子爹娘都不在了，他顧好自己就行嘍……”

    關(guān)心之情溢于言表。

    符舟動容，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奶奶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他。”

    因為她知道，現(xiàn)在的秦照，顧不好他自己。

    連她都不能放心。

    ……

    接著跟老婆子作了別，符舟又趕忙去追秦照。

    可出了巷子，一拐彎，她意外望見前面街頭處，秦照竟又遇見了個年輕男人，被攔住去路。

    “秦照！是你！”

    男人跟秦照差不多年紀(jì)，留著寸頭，蓄著點(diǎn)胡子，穿一身花襯衫，說起方言來神采飛揚(yáng)。

    “這車是你的？”

    打完招呼，男人看到了秦照旁邊停的車，摸了摸下巴，語氣發(fā)酸：“都開豪車了……前幾天有人說在帝都一家餐廳打工遇到你，說你混得不錯，看來是真的。”

    “哎，秦照，你不記得我了嗎？要說以前當(dāng)混混的時候，咱倆也算是朋友吧，正巧我過幾天也打算去帝都做生意，要不，給哥兒們分享條路子掙錢？”

    說完，男人又往秦照身前湊了湊。

    秦照自然不會理。

    “我不認(rèn)識你?！彼淠桦x，掏出車鑰匙摁了摁，就準(zhǔn)備上車。

    “哎，別走啊?！蹦腥瞬凰焓肿プ∏卣帐直?，質(zhì)問，“這么小氣干什么，發(fā)達(dá)了就不記得老鄉(xiāng)了？”

    這舉止，一派無賴。

    符舟見狀，忙沖上去說：“這位先生，請你松手，秦照他現(xiàn)在身體不舒服?！钡茸叩角卣丈磉?，她一側(cè)目，就見秦照額頭起了層薄汗。

    “咦，美女?！甭犙?，那男人倒是乖乖松了手，開始瞇著眼打量符舟，“你是秦照媳婦兒？”

    符舟直言：“我是他朋友。”

    “哦——”男人拉長音調(diào)，頃刻笑得露出兩排牙，“我是秦照哥兒們?！闭f著還伸出了手要和符舟握手。

    “別碰她?！眳s被秦照冷聲攔下。

    符舟也不想和面前的男人多說?！氨?，我們有事先走了?！眮G下最后一句話，她徑直繞去車尾，上了副駕駛座。

    秦照也同時上了車，開車走人。

    ……

    “沒事吧，秦先生?！?/br>
    而后上了馬路，符舟擔(dān)心秦照情緒不穩(wěn)定，建議說：“先在邊上找地兒停車，休息一下吧?！?/br>
    秦照沒有反對，很快在前頭拐了彎，把車停在塊空地上。繼而雙手離開方向盤，伸直一看，手心都是汗。

    他長吞吐了一口氣，往駕駛座椅背上一靠，整個人才慢慢松弛下來。

    “你呢，你還好嗎？”倏爾，秦照偏頭看向符舟，眼神寂寂，“看到這個跟垃圾場一樣惡臭的街區(qū)，還有剛才在街頭那個纏人的無賴……”

    說到這，秦照又收回了視線，低聲道：“是我不該讓你陪著，這樣你就不用接觸這些?！?/br>
    觀他神情，既愧疚又落寞。

    符舟輕嘆了一聲。

    “我很好?！?/br>
    她伸手，一邊從前頭車身格間里拿出包抽紙，一邊告訴秦照：“而且我很高興能在旁邊陪著。秦先生，你今天做得很好。最難的就是第一步，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邁出去了，之后肯定更加順利。后續(xù)的治療也更方便進(jìn)行?！?/br>
    話音暫落，符舟取了紙巾，主動傾身過去，抓住秦照搭在大腿上的右手，輕輕給他擦拭手心汗水。

    “只是秦先生，你剛才為什么避開那個奶奶？”她順勢開啟談話，“她看起來很關(guān)心你。”

    遇到無賴，秦照都沒有直接避開。對著一個老人，卻一句話都沒能說出口。

    符舟敏銳地想要探究細(xì)節(jié)。

    良久，車窗外的行人來來往往，走了幾遭。

    秦照才漸回話：“你大概又要說我怯懦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剛才為什么又落荒而逃。”他閉了閉目，回憶起什么，又說，“……她對我很好。我小的時候，她經(jīng)常會收留我在她家過夜。”

    ……明明自己有家，為什么要被收留。

    其中緣由，秦照沒有再說。

    但符舟也不需問。

    這很好猜，孩子年幼，哪里經(jīng)得住家暴，當(dāng)然要往外逃。這個時候，街坊鄰里能幫則幫。

    她心里酸澀，收回手，將擦過汗的紙巾捏緊在掌心。

    “秦先生，你這算說對了一半……我認(rèn)為這不是怯懦，而是情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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