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對著音符敲打出完美連擊的鄭喬希瞬間按下了停止鍵。

    她抬起頭，視線從王君和在身旁捏緊的手移到她咬住的下唇，整個人呈現出一種緊繃的、被命運打敗的無可奈何，這和剛剛截然相反，在半個鐘前，她的眼睛里明明閃爍著光芒。而現在，卻是鄭喬希習慣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看到的萎靡不振。

    “我們公司倒閉了。”苦笑了一下，王君和內心五味雜陳，“抱歉，你還特地跑來一趟...”

    我應該用更官方的語氣的，王君和想。

    她扯了扯嘴角，試圖露出一個笑容，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她看著鄭喬希的眼睛，突然塌下了肩膀，低下頭避開了她的視線。

    她現在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她所追求的、所渴望的接二連三被現實打敗，她發現自己內心的熱情也逐漸地消滅。

    夢想不相信淚水，王君和自嘲。

    小時候看電視，看著舞臺上萬眾矚目的明星，燈光落在他們身上，閃閃發光就像是啟明星。那時候，別人是幻想自己能成為萬眾矚目的明星，而王君和想的卻是——

    我想要親眼見證、親手打造這樣奇跡的誕生。

    為此，王君和不顧家里人反對，跑出去當個經紀人。

    圈子里的人都在說她傻，靠著家里的資源打造個明星還不簡單？明星說到底只是資本打造的“產物”。

    如果想要玩養成系偶像，那不是更簡單？一抓一大把。

    但是王君和覺得不一樣，問她哪里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

    失敗的一天，失敗的我，失敗的夢想。

    王君和突然覺得很空虛，她抿抿嘴，低低地說：“實在抱歉。”

    鄭喬希分明聽到她的哽咽，有點細微，幾乎會讓他人誤以為是錯覺。

    “其實我剛剛騙了你，我們公司沒我說得那么好，最近也沒接到什么好資源，公司藝人都解約跑了。那家紅星娛樂集團的確很好，如果你去的話肯定會...”王君和絮絮叨叨，甚至有點語重心長的意味。

    突然，鄭喬希出聲。

    “你們公司倒閉了。”

    王君和一愣，點頭。

    “你還是想當經紀人。”

    王君和沉默。

    她想到一年多的碰壁，想到自己手下的藝人紛紛打電話說要解約的那一晚，她們都說公司沒前途，說感謝經紀人的照顧，又想到mama今天發過來的消息：累了的話就回來吧，她的腦海里閃過很多很多的畫面，笑容、淚水、汗水...。

    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一直重復循環往復，“說到底，經紀人不過是中介。”譏諷的語氣回蕩在腦海里。

    最終，她的眼里倒映著鄭喬希的臉龐。

    “嗯。”

    王君和釋然地笑起來。

    她想：我努力過了、奮斗過了，那也無悔了，回去就回去吧。

    “但是我——”王君和突然說不出話。

    鄭喬希的臉湊在她面前，近到眼瞳里倒映著她臉龐上如蜜桃絨毛的肌膚，雪白的肌膚，黑色的眼。

    太近了。

    真的太近了。

    王君和隱約聞到一絲香味，像海風，又像玫瑰，飄飄裊裊，牽絆住她的心神。

    她突然覺得話語像冰塊堵在了喉嚨，灌再多的綠色繆斯也無濟于事。

    她想轉過臉，卻意識到那樣有可能會親到她的臉龐——

    “你有我。”

    聽到鄭喬希的話，王君和呼吸一滯。

    “什么...？”

    鄭喬希笑了起來，眼里閃爍著光芒，再重復了一遍：

    “但是你有我啊。”

    傲慢。

    王君和的大腦一片空白，只閃現這兩個字。

    真夠傲慢啊。

    王君和以為自己會說現實哪有那么容易，但事實上，她完全被震住了。

    這種傲慢的自信，就好像篤定自己不會拒絕，認定自己的才能無人能敵，有那么一瞬間，王君和恍惚以為自己面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是見不到凡間苦痛的傲慢之神。

    逐漸的，她的心跳越來越快。

    砰、砰、砰——就好像那些痛苦的負面情緒從未到來，那些糾結、悲傷似乎都融化在了鄭喬希的眼里，化成如海一般的遼闊，她忽然覺得喉嚨干澀，又覺得眼角發澀，一些前所未有的沖動涌上了心頭，像海浪拍打在礁石，澎湃而無盡。

    你有我啊。

    這四個字似乎成為了咒語，扎根在了王君和的內心深處。

    *

    狹窄的出租房里。

    王君和喝了一口咖啡，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她幽幽地抬起眼，看著坐在房間里唯一的軟沙發上的鄭喬希悠閑自得地打量著四周，當她的視線落在桌面上沒被收拾掉的零食包裝時，王君和發現她暗暗皺起了眉頭。

    王君和忽然覺得自己犯了大罪，那些垃圾簡直是在污染鄭喬希的眼睛，她默默地把垃圾收拾到垃圾桶了，見到鄭喬希明顯舒緩下來的眉眼，王君和也覺得自己心情好多了。

    ...

    不對。

    王君和意識到自己又沉迷于吸鄭喬希，她連忙捏了一把自己，疼得冷汗瞬間冒出。

    “所以你也是離家出走？”

    鄭喬希捕捉到一個盲點：“也？”

    王君和噎住。

    鄭喬希不認為自己是離家出走，她否認了這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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