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賊還是沒能立刻抓住。陳退一有些失望，看著老娘滿臉的不高興，陳退一就笑道：“娘，我發(fā)了俸祿，就把錢給你。”

    陳夫人一點都沒有因為這話而高興，她有些遷怒的說道：“你那點錢，能養(yǎng)得了自己么？從九品兼未人流31兩5錢，祿米31斛半。現(xiàn)在的朝廷能拿得出這么多錢糧？”

    陳退一沒想到平素里好像什么都不管的老娘竟然如此懂行，不解的問道：“娘，誰和你講的這些？”

    “還不是要為你出嫁……算了！不說了！”陳夫人不愿意說下去。

    陳退一感覺老娘這是通過俸祿來評判未來陳退一夫婿，心中著實不高興。想了一圈又不想發(fā)火，只能嘟囔道：“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就算是吹，也給我想的好些么。”

    “放屁！”陳夫人怒喝起來。

    嚇得陳退打了個個激靈。轉(zhuǎn)眼看去，就見老娘怒喝道：“你跟我來，去見你爹！”

    陳退一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傻愣愣的不敢動。陳夫人見陳退一不動彈，雖然還裹著腳，依舊用最快的腳步出去。

    沒多久，陳銘泰坐在家里的祖宗牌位下，怒喝道：“你為什么那么講！”

    陳退一被嚇得淚水滾滾而落，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陳銘泰卻沒有絲毫容情，大聲喝道：“你為什么那么講！”

    “我……我開玩笑的。”陳退一哽咽著答道。

    “開什么玩笑！你也懂開玩笑！”陳銘泰氣的七竅生煙，手都有點哆嗦了，“我講給你聽！別下次還說你不知道！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那是慣例，孝敬錢！且不說你這個算是什么，就算是你當(dāng)了知府，你以為這是裝到你自己兜里的么？這十萬雪花銀里面又有多少是給上頭打點，又有多少是同年同鄉(xiāng)的冰炭錢，還有多少是雇傭師爺幕僚的錢。你知道么？開玩笑，你懂個屁的開玩笑！”

    陳退一雖然被老爹的怒吼弄到恐慌不已，心中卻有一絲清亮。原來這句話竟然是這么一個意思，并非是對斂財?shù)暮唵蚊枋觥?/br>
    陳銘泰看著女兒的神色，臉上有些疑惑。他問道：“你在想什么？”

    “爹，我知道我不學(xué)無術(shù)，胡亂說話了。還請爹責(zé)罰。下次我再也不敢了。”陳退一答道。說完，看老爹貌似還是不相信，就繼續(xù)說道：“我再也不爭強好勝了，爹。你信我么，我再也不和人斗嘴了。”

    “唉……”陳銘泰長嘆一聲。過了好一陣子才說道：“人心不足，爭強好勝。你若是不能警惕這事，定然會做些錯事。女兒啊，咱們家缺的是能干的兒女，還不缺養(yǎng)育兒女的這點錢。你放心，你便是一輩子不嫁人，咱們家也養(yǎng)的起你，不會讓你沒口飯吃。可你當(dāng)了官，就全然不同。那等事情一失足就是千古恨。”

    “是。”陳退一答道。

    “你把《勸學(xué)篇》念一個時辰！起來念！”陳銘泰說完，起身就走。

    看爹總算是沒有繼續(xù)生氣，陳退一跑回書房拿了書過來，老老實實念誦起來。

    聽女兒念起書，偷聽的陳銘泰停了一陣才轉(zhuǎn)身回了書房。陳夫人此時卻有些心疼女兒，忍不住嘆道：“她能記住么？”

    “這得和她講啊。咱們的女兒也是人，我不能讓她被人殺頭流放！”陳銘泰嘆道。

    陳夫人點點頭，“老爺，雍正爺在世的時候殺貪官如割草，霍爺如你所說，乃是個馬上治天下的。他怎能容下這等事。我也講不出什么道理，還得老爺多費心。”說到這里，陳夫人壓低聲音，“老爹，不如就不讓她再去當(dāng)這么個官。”

    陳銘泰無奈的搖搖頭，“如果是咱們的兒子中用，我說什么都不會讓女兒出去。可這個世道，沒有人能撐門面可不行。我與霍崇理念不同，平心而論，若是看霍崇犯錯，我心里只怕是高興。就是這心思，已經(jīng)沒辦法現(xiàn)在出去做官。沒辦法啊。”

    陳夫人連忙勸慰道：“老爺人品貴重，看不得那些飛揚跋扈之人。”

    “打天下的哪里有什么謹(jǐn)小慎微之輩，你看高龐那性子，太平年間只會死無葬身之地。然而天下一變，高龐就乘風(fēng)而起。前一陣子我聽聞書院的先生說，他去見高龐為鹽商求情，高龐就笑話說，鹽商還敢造反不成？這等欺師滅祖的話說出來又如何，高龐若是真能站穩(wěn)，殺造反的殺的越多，功勞就越大。這就是命啊。”

    聽高龐竟然干出這等事，陳夫人也是一驚。最后有些緊張的說道：“那舅舅家……”

    “此事得忍了。”

    坤隆三年轉(zhuǎn)眼就過了，春節(jié)間過的熱熱鬧鬧。然而初五一過，陳退一就立刻趕回駐地繼續(xù)訓(xùn)練。

    隊列cao演訓(xùn)練雖然結(jié)束，不等于這幫人的培訓(xùn)就結(jié)束了。陳退一等人開始在各個部門站崗。隊長先命令眾人列隊，接著從頭到尾走了一遍，這才喝道：“站崗執(zhí)勤，是最基本的職務(wù)。你們不要把自己當(dāng)根木樁子，熬過時間就完事。你們執(zhí)勤不利，被壞人闖進來，大家可要遭殃。大伙能在里面安心做事，靠的就是執(zhí)勤的人員能夠盡職盡責(zé)。你們執(zhí)勤的時候覺得辛苦，卻要想想你們不執(zhí)勤的時候那種安心。記住都督的話，這世上沒有什么自然而然的歲月靜好，如果有歲月靜好，必然有人在為大家負(fù)重前行。好吧，現(xiàn)在開始！出發(fā)！”

    陳退一沒想到自己也被分了一個小門，就與另外一人在一起執(zhí)勤。兩人沒有配火槍，卻給了一人一把刀。

    街上人來人往，不少人都看過來。陳退一已經(jīng)不那么在意別人看了，畢竟被看過這么久，這感觸完全不同。

    不僅不在意別人看自己，陳退一還要看著往來的人。本以為這是個很枯燥的差事，不成想看著人來人往，陳退一才發(fā)現(xiàn)街上永遠都有自己從未見過的人。

    那些人的臉無所謂，這邊穿著短衣的，用一根繩子或者布條扎緊腰帶，衣服下擺和大腿齊平。基本都是做工。

    穿長衣的自然是有些身份的，他們就沒有短衣幫的行色匆匆。邁著平穩(wěn)的腳步向前走。而短衣幫們則行色匆匆，推車、挑擔(dān)、手搬肩抗。

    與陳退一從小所見到的不同，短衣幫永遠都是大多數(sh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軍服，就是標(biāo)準(zhǔn)的短衣幫。這讓陳退一想起題庫的一道題，“是勞動者多，還是剝削者多。團結(jié)誰才是團結(jié)大多數(shù)。”

    在真正出門之前，陳退一是以為這世界上都是長衣幫，或者大多數(shù)都是長衣幫。

    現(xiàn)在她總算是明白，長衣幫才是少數(shù)。而且長衣幫們有種類似，倒是短衣幫們各不相同，譬如街道那頭有幾個短衣幫就不太一樣，別人都在忙活，他們卻坐在不同位置不動。臉雖然沒有向著門口，卻不時看過來。

    想起了隊長的話，陳退一說道：“喂，組長。那邊有幾個人……”

    劉老爺這邊在廟里一刀切了大公雞的腦袋，把一腔子血倒進許多碗里。血滴入酒中，立刻形成了不同的模樣，隨即沉入碗底。劉老爺把還在彈騰的無頭公雞扔去一邊，對著一眾漢子們說道：“諸位兄弟，咱們把酒起了。這潑天的富貴就在眼前，大伙可不要耽誤了自己！”

    說罷，就率先端起一碗酒來。

    其他人也端了酒，為首的說道：“劉老爺，這朝廷的話不會是騙咱們吧？”

    “朝廷人馬已經(jīng)動了，當(dāng)下咱們至少殺進官府，把那個什么總督殺了，咱們就大功一件。朝廷派來的人你們都見過，若是不信朝廷，你們還要信誰？”說罷，劉老爺舉起歃血為盟的酒碗，“來，兄弟們，干了！”

    眾人也不多話，端起酒來一飲而盡。隨即抄起家伙塞進各種稻草柴火等物中，隨即推車挑擔(dān)，向著不遠的城內(nèi)出發(fā)。

    等到了城內(nèi)，遠遠看到那些眼線。眼線們中有人起身，看著跟別人一樣向著別處走，雙方繞了一圈，在僻靜之處碰頭，“大哥，你們可是來了。我看門口看門的那女人站了好久，生怕你們不來。”

    這邊的人不解的問道：“這不是來了么。不過用女人守門，那門通向何處？不會是什么不中用的門吧。”

    “怎么會！那門雖然是小門，卻直通后院。那高龐進去之后就沒出來，應(yīng)該在后面。”

    交流了消息，這邊有人問道：“就不能等沒人的時候么？”

    “已經(jīng)看了好幾天，高龐也是怕的很，所有門都有守門的。還是這女人守門的最好辦。”

    “好！上吧！”為首的惡狠狠說道。

    這邊眾人又轉(zhuǎn)回門口，看門口還是陳退一在值班。便用各自模樣靠過去，眼見有人距離陳退一還有十幾步，卻見陳退一轉(zhuǎn)過身指著這些人喝道：“站住！我讓你站住！”

    大家都是混道上的，有些則是從軍出身。一看陳退一這表現(xiàn)就知道已經(jīng)被認(rèn)出。

    他們也不停步，徑直沖了上去。本以為門口這女子就是女子，不成想她見勢不妙，轉(zhuǎn)身就跑回門內(nèi)。連同和她一起守門的男子也跟著跑了。

    眾人見到打草驚蛇，卻也知道以后只會更難，發(fā)聲喊：“殺！”就沖進門內(nèi)，殺了進去。

    想著女子應(yīng)該逃往安全所在，而且女人都裹了腳，哪里跑得動。就跟著陳退一的身影追下去。不成想眼前的女子跑得雖然沒有兔子快，卻也不滿。本就和她有距離，追了兩條通道都沒能追上。

    眼見前面突然有個院子，女子已經(jīng)沖了進去。眾人知道這是后院，立刻沖進去。卻見女子站在門口，抽出個東西放進嘴里，就鼓起腮幫子。隨即，尖銳的哨子聲響了起來。

    眾好漢都愣了愣。吹哨子乃是個技術(shù)活，哪里見過這么隨意塞進嘴里，就能吹出這么響亮動靜的。

    就這么一愣，女子吹了兩聲，就沿著屋子旁邊的過道轉(zhuǎn)身就跑。

    好漢們趕緊追下去。卻再不見女子身影。正不知怎么回事，就聽槍聲響起。隨著槍聲，當(dāng)即有好漢發(fā)出慘叫。為首的抬頭一看，卻見在屋頂站起人來，對著下面的開始放槍。

    “中埋伏了！走！”為首的也不敢再沖，轉(zhuǎn)身就逃。

    然而警衛(wèi)們已經(jīng)布置好了位置，他們從各處涌出，開始圍攻敵人。若不是為了盡量抓活口，早就亂槍擊斃這幫人了。

    不僅是總督衙門遭到襲擊，鎮(zhèn)江城內(nèi)好幾處所在都遭到了襲擊。尤其是糧庫這邊，一眾人沖近官府的糧庫，就開始用火槍射擊。

    糧庫守衛(wèi)們開始還擊，卻發(fā)現(xiàn)這些人的火力十分兇猛。火槍上完全沒有火繩，裝填彈藥之后扣動扳機，火槍就被激發(fā)。子彈射了過來。

    雖然盡力抵抗，然而眼見敵人數(shù)量還不少，比糧庫的人多太多。最后只能敗退下去。

    襲擊者們眼見華夏軍守衛(wèi)逃走，立刻沖到糧庫門口。有人揮動大斧頭，一斧頭砍落鐵鎖。嘩啦啦撤掉了鐵鏈，糧庫大門就開了。

    “點火！點火！”有人高聲喊著。

    此行眾人都用著華夏朝廷供銷社提供的打火工具，長長的鐵片上固定了小滑軌，滑軌上固定著火石。用力拉動，就迸發(fā)出一串火星，片刻就引燃了火煤，點燃起火把。

    還有人拎著許多瓶瓶罐罐，里面都是烈酒。把酒倒在谷垛的外圍上，用火把引燃。沒多久，燒木頭的味道就彌漫開來。

    眼見谷垛起火，這些人就開始撤。然而為首的卻覺得不對勁，他叫過刀斧手，命刀斧手砍開一處谷垛。

    這種谷垛是木頭修成的一個大桶裝物體，里面倒?jié)M稻谷。要吃米的時候打開下方的口，就可以放出谷子，送去舂米。不成想將谷垛砍開，卻不見一粒米出來。不僅如此，里面只是堆放了些稻草，上面卻用那些看著封頂?shù)姆绞椒庵?/br>
    如果不砍開，還真以為里面都放滿了稻谷呢。

    為首的大驚，連忙砍開好幾個，卻見各個都是如此。這下為首的心知中計，大聲喊著：“兄弟們，趕緊走，趕緊走。”喊的同時，為首的轉(zhuǎn)頭就跑，生怕被堵在糧倉里。

    然而華夏軍既然早就做好準(zhǔn)備，當(dāng)然就不會唱戲唱半套。誘敵深入是前半場，那么甕中捉鱉就是后半段。

    很快，部隊就分兩路追了過來。對敵人展開了前后圍攻。

    這邊的連長排開隊伍，手持軍刀高高揚起，“上子彈！”

    嘩嘩聲響，部隊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連長看著敵人們也開始裝彈，輕蔑的一笑，喝道：“開火！”

    隨著命令，手中軍刀如指揮棒如軍旗般用力揮下。呯呯呯的排槍響起，對面的敵人登時被打倒十幾個。

    然而敵人卻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傻了，他們不僅沒有四散奔逃，沒有被打中的反倒繼續(xù)裝填，就在華夏軍排槍結(jié)束之后，那些賊人也舉起火槍，對著華夏軍開火了。

    沒有火繩，沒有明火。然而對方的火槍中也噴吐出火焰與彈丸來。華夏軍這邊當(dāng)即有好幾人受傷。連長從未見過這樣的局面，驚訝中竟然愣住了。

    然而就這么一頓，隊伍中已經(jīng)響起了慘叫，中槍的士兵們捂著傷處喊了起來。這么一鬧，隊伍竟然有些混亂。

    就在此時，卻見對方的賊人已經(jīng)繼續(xù)裝填子彈。雖然華夏軍這邊用的是后裝步槍，然而敵人硬是比華夏軍更早一步裝填完畢，率先對華夏軍射出了第二輪。

    三個小時之后，高龐得知了襲擊糧庫的敵人竟然沒有被圍殲，有一部分硬生生殺出包圍，逃出去了。

    聽到這消息，高龐只覺得懷疑自己的耳朵。華夏軍與清軍作戰(zhàn)，素來是簡單明快。戰(zhàn)斗結(jié)果只有勝利與殲滅。怎么可能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

    然而后續(xù)的報告就是如此。傷亡人數(shù)，華夏軍五十九傷，十八死。打死了四十幾名敵人，活捉了三十多人。這交換比，甚至是吃了大虧！

    很快，報告就上來。一些火槍送到了高龐面前。

    高龐一看就覺得不對頭。這些火槍有步槍，有手銃。單從外觀上看，竟然與華夏軍的火槍十分類似。

    這下高龐大驚，“有叛徒！有叛徒么？”

    這邊的胡說趕過來，拿起火槍看了看，嘆道：“不是叛徒。”

    “不是叛徒，這是什么？”高龐不敢相信胡悅的話。

    胡悅嘆口氣，“我只是聽都督說過，有這種燧發(fā)槍，不成想還真見到了。”

    燧發(fā)槍，由1547年（16世紀(jì)中葉）出生在槍炮工匠、鎖匠和鐘表匠家庭的法國人馬漢發(fā)明，在轉(zhuǎn)輪火槍的基礎(chǔ)上改進而成，取掉了發(fā)條鋼輪，在擊錘的鉗口上夾一塊燧石，傳火孔邊設(shè)有一擊砧，射擊時，扣引扳機，在彈簧的作用下，將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門邊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藥擊發(fā)。大大簡化了射擊過程，提高了發(fā)火率和射擊精度，使用方便，而且成本較低，便于大量生產(chǎn)。17世紀(jì)中葉，很多歐洲軍隊普遍裝備燧發(fā)槍。

    霍崇當(dāng)然不會造燧發(fā)槍，也沒興趣費勁打造。華夏軍更不可能對這樣的玩意有興趣。

    然而此時燧發(fā)槍出現(xiàn)在戰(zhàn)斗中，還數(shù)量不少。見過燧發(fā)槍樣品的胡悅看了一陣，嘆口氣，“果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