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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沒想到事情竟出得這樣快。 萬馬堂里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不管是丫環仆役,還是久經廝殺的馬師,都籠罩在凝重的氣氛里。 萬馬堂里所有的雞和狗,在一夜之間,被殺得干干凈凈。殺雞殺狗者使的是極快的刀法,整個萬馬堂里,沒有一個人發覺他的蹤跡。 他當然不會是為了展示他做廚子的手藝,而是在告訴馬空群,雞犬不留! 我坐在梳妝臺前,又在畫眉,丫環站在我身后給我梳著頭發,一邊說一邊發抖,我的眉都畫不好了。我瞥她一眼道:“怕什么?再厲害,還能比我爹更厲害?” 我這半個月來多少弄清楚了一件事,在我醒來見到的所有人里,馬空群的武功是最厲害的。 雖然他的手幾乎已經算是殘廢了,可從來沒人敢叫他殘廢,十幾年來,他就是靠著一雙手,創下萬馬堂的基業。 丫環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見我這么鎮定,神色也少了些慌亂:“小姐,您說,會是什么人做的?” 什么人做的? 我繼續畫眉,不緊不慢道:“昨天來了幾個客人?給我講講。” 丫環福身道是,想了想道:“昨天晚上,有三位客人是坐著馬車來的。奴婢聽人說,他們好像……好像一個叫什么蜘蛛,一個姓樂,還有一個,叫葉開。” 說到這個名字,她仿佛有些羞怯,不用想,這三個人里,她一定見過葉開,而葉開也是長得最年輕英俊的那個。 我道:“還有呢?” 丫環道:“后來又來了一個穿得很不錯的公子,可兇了,帶著好多人的隨從,聽說還和公孫場主起了爭執。” 我對著鏡子自照,覺得這次畫得還可以。丫環又道:“最后又來了一個人,不過他是個跛子。” 我立刻想起了在荒漠上拖著一只腳獨行的那個黑衣少年。 他漆黑的眼睛,漆黑的衣服,還有那把同樣黑色的刀。 丫環的神色有些奇怪,擰著眉想著,喃喃道:“不過他這個人很奇怪,叫什么紅雪……”她忽然想起來什么:“對了……他手上有刀!” 江湖人有刀并不奇怪,可這里是萬馬堂。 在萬馬堂做客,哪怕你名氣再大,都是不允許帶刀的。 但那黑衣少年卻將刀帶了進來。 也就是說,他是昨晚的客人里,唯一一個帶著刀的外人。 “三老板昨天晚上還吩咐說他是貴客,要好好招待呢。”丫環臉色緊張道:“小姐,您說會不會就是他……” 我笑道:“難不成就不能是其他人在萬馬堂里偷了一把刀,偷偷地殺雞殺狗了?” 丫環說不出反駁我的話來,我卻知道,昨晚搞事情的人,絕不是那五個客人中的一個。 殺了所有的雞和狗,一點動靜都沒有,若不是熟悉萬馬堂內部的人,誰辦得到? 這固若金湯的堡壘,已然被蟲蛀了。 我不信昨天晚上的人在耍什么把戲,馬空群這種老江湖會看不出來。 他的隊伍里出現了叛徒,不僅偽裝得天衣無縫,還挑了個萬馬堂的多事之秋來給他添堵。 不過眼下我沒心情管這樣的事情,何況馬空群也根本不會允許馬芳鈴插手。 我梳洗妝飾完畢,又穿著一身紅衣服出了屋子,準備去馬場中挑一匹新的坐騎。 出了門沒多久,我就看到了葉開。 他還是那身仿佛從來沒洗過的破衣服,衣襟上還有個破洞。 他正在站在一道門下,旁邊的不遠處,是云在天和一個穿著華麗的少年公子在和他說話,云在天看到了我,向我微微點頭示意,就帶著那個華服公子走了。 那個華服公子,想必就是慕容世家的慕容明珠。 葉開一轉頭就看到了我,他的眼中仿佛一下子又有了光彩,他這點倒和陸小鳳還有楚留香差不多,看到漂亮姑娘時,總會忍不住去關注,只不過他似乎比他們都要大膽得多。 我原本不想理他的,轉身就要去往馬場的方向走,但看他那神情姿態,有那么一瞬間讓我想起了陸小鳳。 我停下來,道:“你居然還有膽子來萬馬堂,不怕我真的打折你的腿?” 葉開只是輕輕微笑:“有大小姐在這里,我打折了腿也要爬來的。” 這話說得好聽,若我還是個不知世事的少女,早就被撩撥得臉紅。 但我不是,他話里越帶著情愫,我反而覺得越淺薄,我嗤笑一聲,看著他道:“葉公子,你若找女人,應該去蕭老板的客棧,在他那里,你什么樣的女人都能找到。” 葉開卻是望著我的冷臉,失笑嘆道:“可也許我就是世界上最固執的那種人,不撞南墻不回頭呢?” 我假笑:“那你就撞死吧。” 我扭頭就走,隱約還能聽到他從身后傳來的自言自語:“撞死倒沒有,只是好像撞傻了。” 我去了馬場,看管馬場是的是一個叫做焦老大的人——他自然不是真正的老大,萬馬堂里,沒人能比馬空群更大。他為我挑了一匹馬,是一匹烏騅,身軀矯健俊美,十分漂亮。 我很滿意,自己試著騎了騎,下人回報小公子找我,我就回去了。 小虎子終于睡醒了,一見我就吵著要我陪他玩,我看了一眼沈三娘住的地方——那地方就在這處小樓的后面,我正好看到她推門出來,整了整妝發,就往我這邊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