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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清塵公子早就料到我的身份了。”她笑道,笑意卻不達眼底。 “殿下提前歸京,特意來在下的人間尋歡樓,這般殊榮,卻是讓人難以消受了。”清塵公子的語氣雖然恭敬,卻并未有行禮之舉。 “平日聽聞清塵公子善于下棋,而我也是愛棋之人,不知公子可否愿意與我對弈一局?” “殿下請吧。”清塵公子溫聲道。他鋪開了棋譜,“不知殿下是用黑子還是用白子?” “我喜歡用黑子。”宮鈺答道。“公子知道了我身份,便也應該猜到了我來人間尋歡的目的。” 她低頭落下一個黑子,開門見山道:“我要這天下第一樓,為我所用。” 黑子的攻勢極為凌厲,白子雖然處于守勢,卻也沒有落入下風。 清塵公子低頭凝視著棋盤,溫聲道:“殿下說笑了,人間尋歡從來不參與朝廷的斗爭。” “憑借你師父的令牌也不行么?”宮鈺問。 “殿下應該也清楚,憑借這令牌不過也只是能見在下一面罷了。”清塵公子落下一白子,化解了黑子的攻勢。他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拒絕。 這樣看來,只有換一條路了。宮鈺靜默了一瞬間,微微笑了:“公子,你可曾聽聞七年前的鄂州詩案?據我所知,這一案的主犯顧豐亭的宗族都被流放到了西北,可鄂州顧氏一族在被流放西北的途中,有一對顧氏兄妹卻出逃了。可誰也沒有想到,他們竟然逃到了天子腳下——盛京。” 清塵公子神色未變,他依舊是低頭望著那局逐漸復雜的棋盤,目光有些淡漠,他握著手里的那枚棋子,低聲道:“殿下所言之事,在下也有所耳聞,只是在下聽說的與殿下有些不同,那顧氏兄妹不是早就死在了逃亡的途中么?” “若是這顧氏兄妹死了,宮中的錦衣衛也應該放心了,可我在這回京的路途上,卻恰好碰見了一個錦衣衛,我問他,他在追查什么,結果,他告訴我,他正在查顧氏兄妹的行蹤,而這條行蹤正是指向盛京。”宮鈺輕輕笑道。 清塵公子沒有說話,只是他的目光稍稍沉了幾許,他手中的那枚棋子依舊沒有落在棋盤上。 只聽得宮鈺接著說道:“我對錦衣衛說的事情有些興趣,我繼續問他,他是如何知道這條行蹤指向盛京的。他回答說,他在回京的官道上發現了一件東西,這件東西,正是顧氏家傳的紫玉,這紫玉上雕刻著顧氏之女的名字。清塵公子,你說,這顧氏兄妹究竟死沒死呢?” “興許是賊人搶奪了顧氏兄妹的紫玉,不小心遺漏在了官道上。這也未必沒有可能。”清塵公子道。 “可當今的錦衣衛,一貫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的啊。這顧氏兄妹卻仿佛憑空蒸發了一般,什么也沒找到,錦衣衛是不會放棄紫玉這條線索的。”宮鈺微笑道。她話鋒一轉:“我倒是聽說,清塵公子和醉歡姑娘是七年前到了盛京,然后建立了人間尋歡樓,你說這究竟是不是巧合呢?” 清塵公子抬頭看著這位笑意晏晏的公主,他的神色也漸漸地淡了下來,那雙眼睛里仿佛也下起了片片白雪。 宮鈺竟然直接那塊紫玉放在了桌上! 清塵公子的臉上終究是閃過了一絲驚訝。 “公子不必驚訝,這是那位錦衣衛送給我的,他喜歡看那官道上的雪景,我便幫助他,讓他永遠地留在那里了。因此,現在也只有我知道這塊紫玉的秘密了。”宮鈺依舊是在微笑著的,仿佛已經凝成了一種面具,“只是我現在告訴了清塵公子,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將這塊紫玉還給顧氏兄妹呢?” “敢問殿下都知道了些什么?”清塵公子輕聲問道,他沒有再看那塊紫玉,他只是看著那盤棋,在這樣的僵持之下,不知是否是錯覺,他握著棋子的手指有些微微地顫動。 宮鈺沒有回答,她低頭凝視著棋局,正在猜想這最為關鍵的一白子會落于何處,須臾,她才道:“我知道什么并不重要,只是這一步棋你終歸是要下的。” 她是執棋的人,所以,她必須要讓這個棋局如她所想的一樣變動。 “殿下當真是聰慧至極。”半晌后,清塵公子似是下定了決心,落下了一白子,這場對弈已經是尾聲了,“那么,殿下會相助那對逃亡的顧氏兄妹鏟除敵人么?” “你錯了。”宮鈺緩緩落下一個黑子,道:“我不光要為這對顧氏兄妹鏟除敵人,我還要翻了這鄂州詩案,還他們宗族一個清白。” 當清塵公子回神時,那棋局是勝負已定。 他的白子被那位殿下黑子困住了。 待宮鈺重新戴上斗笠與烏衣青年離開竹屋時,清塵公子才撤去了棋局,他又沏了一杯茶,置于對面。 “你還要在屋外站多久?”清塵公子嘆息道。 聞言,入屋的竟是酔歡。 此刻,她的手指微僵,雙腮被凍得通紅,顯然是在雪地里站了很久,“哥哥,她說的是真的么?她說她能翻案?她真的愿意幫助我們?”竟有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 “她幫助我們,對她自己只會有利。”清塵公子低聲道:“能得到江湖勢力的支持自然不必說,而且,當年謀害我們的那些人里,也有不少是那位公主殿下需要鏟除的人。” “那如此說來,即使我們不幫她,她也會對那些人動手?”醉歡疑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