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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一旦攻入元陽,就意味著兩界的戰爭號角已然吹響,這是一場不死不休的爭斗,沒有人是贏家。”阮綠棠只是以旁觀者的角度回顧了上一次的大戰,那慘烈的場面就足以令她心驚膽顫。 她神情悲憫,目光聚焦于虛無的一點,似乎又陷入了那充滿鐵銹味與暗紅色的世界中,因而她沒看到湮星嘴角那抹殘忍的笑意。 沒有人是贏家這種空洞虛偽的話語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湮星自小被魔族收養,以振興魔族為使命,對人類與仙家有著天然的排斥與仇恨。修仙之人是魔族稱霸的障礙,凡人更是螻蟻般的存在,她所要做的,就是踩著這些人的尸骨為魔尊開路,直至魔尊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 更何況,她的父母就是在百年前的大戰中,被這些滿口慈悲的修仙之人所斬殺,那個人…… 想到這里,湮星的神色越發冰冷,眼底似若竄起一簇火焰熊熊燃燒。她把手藏進寬大的袖筒內,一遍一遍撫摸著靈匙的紋路,在想象中將仇人扒皮剝骨生吞入腹。 “你呢,難道你不怕?” 阮綠棠突然轉過頭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語尾上挑。雖然問的是疑問句,卻仿佛早已知道了她的答案。 湮星被她看得一驚,靈匙都差點從手中溜了出來。她連忙正襟危坐,聲線發抖地應道:“弟子當然害怕,怕得不得了。”湮星覺得自己這句話也算不得假話,畢竟她是真的被阮綠棠那種好像看透了一切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亂。 阮綠棠不說話,還是一味的用那種眼神看著她。 湮星和阮綠棠對視幾秒,被她看得越來越心虛,悄悄移開視線,咳了幾聲轉移了話題:“師父,這套心法我已經掌握了,師父能否再傳授弟子幾套新的功法?” “元陽功法皆從混元心法轉化而來,可以說,混元心法是元陽一切功法的基礎與本質。你不必如此急切,還是好好領悟混元心法,待你將它理解透徹,那其他功法自然不在話下。” “……是,多謝師父告誡。”湮星偷偷翻了個白眼,說這么多,不還是不想教她元陽功法。哼,不過是些低級功法,她才不稀罕! “就是可惜了,”阮綠棠嘆了口氣,頗為遺憾地說,“我的小狐貍不在。” “小狐貍?”湮星重復一遍,警惕地看著阮綠棠,不知道她又想出了什么折騰人──不對,是折騰狐貍的點子。 阮綠棠好像把她的發問理解成了其他意思,耐心解釋道:“是一只純白色的小狐貍,它有次受了傷,被我碰上了,然后就賴上我了,整天偷偷爬我床上。” 誰、誰爬你床了!騙── 騙字剛從腦海里冒出來,湮星的記憶又上線了。她好像、似乎、可能、確實爬過阮綠棠的床…… 不過她是為了療傷,哪里像阮綠棠說的那樣,那樣下流!湮星的臉被氣得漲紅,卻又沒法出聲對峙,只能把阮綠棠當空氣,恨恨地磨著后槽牙。 阮綠棠好似沒有察覺她的表情,從吊床上站起來,認真地回想一會兒后驚奇地說道:“哎呀,這么一想,你好像從來還沒見過它呢。” “好巧啊,它來的時候你不在,你在的時候它又從來不出現。”阮綠棠踱步到湮星面前,微彎了彎腰將臉湊到湮星面前,笑瞇瞇地說,“要不是知道你是青炎掌門的遺孤,我還真以為你像話本里那樣是狐貍化成的。” 阮綠棠說話時整個人氣質平和語氣溫柔,可那好看的微彎的眉眼中卻透著幾分玩味,銳利的目光在湮星臉上來回掃了幾遍,看得湮星臉皮發熱,就連呼吸也不順暢起來。 終于在把自己憋死的前一秒,湮星在自己混沌的大腦指揮下傻傻笑了幾聲,干巴巴地答道:“師父說笑了,哈,哈哈。” 阮綠棠卻依然保持著那個姿勢,甚至得寸進尺地伸出一只手捧住湮星的側臉,用手指在她光滑的肌膚上摩挲幾下,搖頭遺憾道:“若你真是狐貍化作的倒也好了,那么這本秘籍也算是有了用處。” 湮星在“忍一時風平浪靜”和“再摸一下我就撓死你”中左右搖擺,在心中天平逐漸向后者滑坡時聽到了阮綠棠的話,理智頓時回籠。 她咳了一聲,假裝不經意地問道:“什么秘籍?” 阮綠棠不知道什么時候拿出一本泛黃的冊子:“鎖心經,據說是狐妖一脈的至高秘術,能保元丹不滅,即使根基盡毀也能留存一線靈脈,日后……” “日后勤加修煉,不過幾年功夫便能再次修煉成人。”湮星緊接在后,幫阮綠棠補全要點。 “你知道?”阮綠棠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問道。 湮星反應過來自己說得太多了,她艱難地將目光從阮綠棠手中的《鎖心經》上移開,搜腸刮肚尋找合適的解釋:“我以前愛看些閑書野志,里面對此有所記載,我覺得有趣,便記了下來。” “是有趣。我們常說斬妖除魔斬草除根,就是要將妖魔的元丹打碎,使他們神魂聚散。而這《鎖心經》竟能保元丹不滅,且只不過幾年時日,就能再筑人身。就是與傳說中能活死人藥白骨的秘術相比,也絲毫不遜色。” “只是可惜,這是狐妖所傳秘法,并不適用于我們修仙之人。”阮綠棠把那本冊子在手里轉來轉去,也把湮星的心轉來轉去,“若我的小狐貍在,將這《鎖心經》傳給它倒也不錯,只是這小畜生又無了蹤影,也不知去哪找它,真是頭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