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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小便能硬下這心腸,自然有過人之處,可眼下不過是個孩子。 他將人帶到大殿的佛像前,蘇棠自覺地跪在蒲團上。 老方丈拿出戒刀,一點點地將那長短不一的黃發(fā)削去,行沙彌戒—— 一戒不殺生 一戒不偷盜 一戒不飲酒 一戒不妄語 一戒不yinmi …… 沙彌十戒,進入解脫之門的守則。 剃度,前塵往事皆成空。 蘇棠成了小沙彌,安穩(wěn)地度過了剛轉世而來茫然無措的一年。 寺廟生活清貧而安逸,院里大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和尚,蘇棠的日常修行就是打打雜,跟著大師傅們一起修禪打坐。 就這樣,一年光陰彈指即逝。 滿打滿算,蘇棠今年十五了,可是營養(yǎng)不良像只小瘦猴,看上去像十二三歲少年的模樣。 因為,福安寺不是大寺,香火不旺,加之時政動蕩,人人自危。加之寺里老僧多,米糧粥少,她能有口飯吃不至于餓死就已經很滿足了。 可眼下,這口飯都沒了。 蘇棠沒有問原因,聞言愣在原地半響,思及寺內糧缸里所剩無幾的米粒,雙手合十朝正在打坐的老方丈拜了拜,然后悄然退出。 老方丈閉著眼撥動佛珠,殿內佛像慈悲地看著世人,卻普渡不了眾生。 寺里糧食已經入不敷出了,與其留下等死,不如入世謀取一線生機。 當初,他給她取了了凡,心里便知她有所不同。 了凡,了卻此生平凡。 老方丈不可謂不用心良苦,在這個世道,平庸是罪。 一縷青煙,一聲佛語,便是一個午后。 而蘇棠在得了方丈的指令后,沉默著回屋收拾了下行李。 翻箱倒柜,發(fā)現(xiàn)除了身上不知穿了多少人的僧衣外,屬于她的東西寥寥無幾。 數(shù)到最后,她倒在通鋪上,眼神發(fā)直。 摸了摸頭,她來異世一年的光景,沒想到在在亂世中活下去的唯一保障,居然是這頭光溜溜的腦袋。 蘇棠哭笑不得。 在福安寺的最后一天,她將佛祖的金身擦得锃亮,長明燈的油添滿,寺內角落清掃一新。 做完這些后,她原本和方丈道個別,卻被告知方丈閉關修禪了。 蘇棠心里難過,當初老方丈收留她賜予法號,她一直心懷感恩。哪怕如今她要離去,這也不過是回歸正途罷了。 唯一的遺憾便是不能再見方丈一面,這一別,可能此生都不會再見了。 懷揣著滿心的遺憾,和對未來的忐忑,蘇棠背上行囊行囊悄悄離開了。 第二天清早,天剛擦出月白色,星未褪的時候,下山的小道上多了一抹消瘦纖細的身影。 與昨日不同,她的行囊里多了一把戒刀。 當年老方丈給她剃度時用的就是這把戒刀,如今靜靜地躺在她的行囊里,讓她在這亂世間有了一份自保的底氣。 哪怕世艱情薄,她不知道為什么眨眼間,好好的人突然變成了稚童,連帶著這天下的世道也變了。 前塵往事,如蒙了紗的窗,似忘非忘,她如今只能瞎子摸黑似的地往前行。 世道不管怎么變,人總要想辦法活下去。 福安寺。 老方丈在大殿里靜坐了一晚,無聲地嘆氣—— 不入世何能出世。 這個小廟,也快撐不住了。 ** 蘇棠下山,真正成為了大晉國中的一個游方僧。 仗著年紀小一路乞討,每敲開一扇門,美名化緣實則行乞。至于門口迎來的是好言還是惡語,全憑天定。 蘇棠這一路北上,這臉皮倒是修煉得越發(fā)厚了,面不改則地騙人就為了一口飯,這事她可沒少做。 至于那沙彌戒中的戒律,她不知道破了多少戒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比起寺內消息閉塞,她腳下路走多了,耳朵也聽了不少時事。 比如,南下又有起義軍不滿當權者的統(tǒng)治,揭桿為旗,前前后后,第一次人們還驚奇著,次數(shù)多了倒也麻木了。 各分封國也是蠢蠢欲動,只是礙于明面上的道義暫時按兵不動。 一時間,各方勢力保持著詭異的平衡。 亂世是最壞也是最好的時代。 蘇棠如同海綿一般,吸取來自各地各類的消息。 她居無定所,去無所終。只能邊走邊聽,這一路上辛酸不多贅余,這段旅途也讓她收獲良多。 這一天,她站在劉家村村口的牌碑前,松了口氣。 滿目蒼涼后,終于看到了人煙。 又是一次不知前路的探索,一路敲門,大都是她還沒開口,門里的人一看是個小沙彌,門板就拍了上來,她碰了一鼻子的灰。 村頭至村尾,沒一戶人家愿意為她開門。 這是常態(tài),只是東邊有濃厚烏云,怕是晚上會有大雨。 這樣的天氣,她必須想辦法找到能遮風避雨的地方,否則今晚她將在風雨中度過一夜。 夏日的雨夜若在外頭露宿,那可真不大好過。 蘇棠邊走邊想,這附近也沒有個破廟可以擋雨,若在找不到有好心人收留,她只能在人家門口,借一處屋檐角企圖度過這一夜了。 烏云濃密,小道邊的樹葉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妖風卷地,沙土一層層打在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