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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嫉妒的發狂。 他心里枝節盤根一團亂的恨意總在這種時候,猝不及防的包裹全身。他面上帶笑,舌尖繞過后槽牙,眼前瞬間,就一片血紅。 他又看到了在濃稠血液里,困獸般苦苦掙扎卻無果的自己。 為了迎合這種瀕死的錯覺,他總要做些什么。 毀了她吧,周子祺聽到心里的聲音穿透身體,一直在他耳邊不停蠱惑著。 他頭一次有了猶豫,卻也頭一次決定,干脆讓她死了吧。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何汀,他在意識殘存的時候看到何汀被人抱著出了門。 何書的眼淚和他本人一樣清冷生硬的毫無美感可言,大顆大顆往下落,卻連呼吸都沒有絲毫起伏。 周子祺看到了,他很疼,他比何汀一身的傷還要疼。 他累了,勞民傷財,不如去高院墻的白房子里睡一覺。 事情終于開始朝著正常走向步入正軌。 何晏生事業小有所成,也有了人脈,和他合伙辦學的喬朔,家里和周家算是在位上的死敵。 喬父和周父出身相仿,經歷相似,就連在官場里擅長和涉足的都是同一領域,所以明爭暗斗了好多年。 城市就這么大,有資格俯瞰凡人的頂點也就那些人。 周子祺是個異類,小小年紀在圈子里玩的太瘋,癖好邪氣又陰毒,礙于長輩面子,他又沒有觸及到誰的利益,所以一直沒人理他。 可是沒人管不代表不存在,他似乎毫不在意事情暴露,也不怕玩出什么窟窿,周家那個他爸爸常年不回來住一次的小區,幾乎成了周子祺肆意妄為的伊甸園。 晏茹來到這個家以后,就成了幫他收拾爛攤子的人。 從周家豎著走出去的女孩子少之又少,多數是晏茹暗地里叫黑診所抬出去的,至于后來這些一身傷的女孩子去了哪兒,誰也不知道。 喬朔只是幫忙查了點東西,給周家施壓,之前封過口的人有兩個忽然反咬一口,天時地利人和,只能委屈他進去喝幾年茶。 無非是又一次資本家的和談,周子祺兩年內大大小小也被警告過好多次,無非是花錢托關系,兩家人一張四方桌,籌碼給的夠足,人只要沒丟了命,總有商談的意義。 可是周子祺臨時改了口,承認了事實。 他說玩夠了,進去歇歇。 時間似乎過的很快,何汀在出院后回了學校,沒人能聯想到周子祺的退學和她生病住院有什么關系。 周圍人只發現,何汀的話更少了,她再沒有微笑著和所有人和平相處,她幾乎不和任何男生講話,連座位都搬離人群很遠,一個人坐在正對著后門口的角落,整日整日斜方向望著窗外。 她也沒再去給何書送過吃的。 一班的同學眼看著這姐弟倆調換身份,何書一臉高冷過來找她,和門框只有不多差距的男生走進來,目不斜視的直接坐在她身邊。 何書卑躬屈膝的講笑話喂零食,身高優勢此刻成了大麻煩,他努力彎腰低頭,盡量跟何汀處在一條水平線上,他渾身都是拒絕卻口嫌體正直的把嘴咧一條縫,那是在笑嗎?是吧。 他滿臉寵溺和反差萌不知道養了多少眼,連帶著一班每天和各種方程式死磕的女同學,都分心羨慕起何汀來。 可何汀還是放棄了。 這個一向努力的好學生成績斷崖式下降,學霸跌落神壇似乎讓她很難受,她比之前更沉默更孤僻。 她終于被逐出鉆石班,跳躍式的退步讓她再也沒能俯瞰這座學校。 何書因為這件事不知道多說了多少好話,連帶著“姐”都喊的格外甜。 何汀是想努力的,她還是堅信知識改變命運,堅信努力才有希望這種俗氣又務實的話,她很盡力的在調整自己,盡力在何書面前不做拉著他下墜的反面教材。也以為,現在重新努力,還來得及。 然而時間每過一天,她不肯承認又不敢面對的回憶就涌現一天,她親眼目睹上一個自己和現在完全不同的做法。 她無計可施的被迫和對面另一個何汀遠隔時空對弈。 可惜這一世,她沒能修煉出前世災難淬煉出的、帶著血淋淋恨意的志氣,她第一次有了動搖。 動搖一路向著陽光就不會被黑暗侵襲的信念,動搖現在她投入全副身心去愛的家人是否也同樣深愛著她,動搖一切之前推翻重建又堅持這么些年的熱愛。 更可怕的,是她從根本上懷疑,自己是個壞人。 她陷入了自己臆造的悖論里,她一邊盡力澄清,幫自己辯解這一世的人生,試圖用付出換取原諒。 一邊又壓制不住心里滋生的尖利的rou刺,她是愛的,愛這個選擇無視過去的自己,愛溫暖的何晏生和無條件包容的何書。 可是她又是恨的,恨兩次自己都躲不掉這些該死的災難,心里有數不清的憑什么、為什么叫囂著往外迸發。 所以她暫時放棄,也只能放棄。 高考這種全國性的戰爭耗資耗時,相對公平又帶著絕對的不公平,何汀提前退場,在黑板上倒計時一天天壓抑著所有人的時候,輕飄飄抱著書本輟了學。 沒有人攔著她,那個總是一臉期待認為她一定會為學校爭光的班主任也默許了她的離開。 陽光大好,初夏里鋪了滿地的光影,蟬鳴漸起,周圍嘈雜沉悶卻讓人心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