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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在在哪?” “南太平洋。” “你要把我帶去哪?” “天涯海角。”陳利亞握住她的手,半明半昧里,眼眸沉靜似水:“你愿意嗎?” “我愿意。”李維多說。 陳利亞握住她的手親了一下,起身去拿餐具,走到一半忽然又折返,半跪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又親了一下,眼底的情誼幾乎要溢出來。 “一年前,我們為什么會來海上?” “因為怕你被他們抓走。” “我為什么要被抓走?” “你忘了嗎?一年前,972事件的研究所的監控視頻曝光了。” 李維多蹙起眉。 陳利亞看了她兩秒,見她神情不似作偽,拿遙控器按了幾下,私人影院幕布上,慢慢出現了一段青灰色影像。 大概是設備過老,視頻畫質糟糕,青灰的底色鬼影森森。李維多看到七歲的自己穿著小白裙子,站在飲用水罐邊,用脖子上的通行項鏈打開了蓋子。 然后她歪了歪頭,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掀起小裙子,往大腿內側切了細細一刀,用手抹了抹傷口,讓血充分濡濕手心,再把手伸進水罐里晃了晃。 神情冷靜又漠然,絲毫看不出她正預備一場屠殺。 “如果你切的地方是手,那么馬上就會被人發現,屠殺也會被終止,你故意把傷口弄在私密的地方,即便是李鶴年也發現不了。” 他微微露出一點冷薄笑意:“其實你心里一直清楚的對不對?哪怕那個時候你連愛情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也能意識到自己對李鶴年是怎么樣的吸引力,哪怕為了防止自己真的變成戀.童癖,他也絕對不會脫你的衣服檢查。” “如果他真的脫了我的衣服,他會變成戀.童癖嗎?” “他不會。他愛你。” 李維多坐在沙發前,她歪頭盯著屏幕,雙手互相交握,幕布上青灰色的光落進她眼底,晃動間讓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隔了一會兒,她說:“李鶴年不是把所有證據都消除了?” “他漏掉了一個監控。” “誰曝光出來的?” “一個受害者家屬,他的妻女都死在你手上。” 李維多許久沒有說話,妻女都死在她手上……她想起那個在她逃出研究所之夜,被他用褲子勒死的老研究員。 陰影里她倏忽笑了一下,那笑意又旋即掩沒:“能把你逼到海上,應該不僅是這一件事吧?” 陳利亞把她抱緊了一些:“你被人rou出了真實身份,有人挖出了李鶴年死時的線索,指認你也是謀殺李鶴年的兇手,雖然沒有切實證據,但是推斷非常嚴密,引起了軒然大波。十年前你沒有被發現是因為人們總是習慣性忽略孩子不會是殺人犯,只要忽略你的年齡因素,就會有有太多線索指向是你當時謀殺了李鶴年……當時民意沸騰,要求法律嚴懲犯下重大刑事案件的兒童,你差點改變了國內刑法。” 陳利亞笑起來:“可可真厲害。” “……” 李維多蜷縮在他懷里,不想和變態說話。 她腿上確實有一條利器留下的傷疤。其實手腕上也有。 她也確實聽見了李鶴年的遺言,哪怕她根本記不清前因后果,只有記憶的碎片。 “所以可可,你不能離開我半步,知道嗎?” 這樣的夜晚,除了海面上的風聲外,一片寂靜。海水涌上來,沖刷著甲板,一下一下,單調又枉然。 “你不再有友誼,你的朋友們不會再見你。你不再有生活,只要你露面,狂熱的正義就能殺死你。你只剩下我,可可,因為除了我,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再護住你。” 陳利亞低頭去吻她的發頂。光影明明滅滅,看不清她的臉。 “你是兇手。”他說:“他們都離開了你,只有我愛你。” 轟隆隆雷聲翻滾云間,傾盆大雨啪嗒啪嗒打下來,遠處一片灰蒙蒙,只有桅桿在暴雨中顫顫巍巍,穿過波濤洶涌的海峽。 那個聲音又來了。李維多好像聽見張秋自殺的那一晚,美麗的女人從樓上一躍而下,她對她說,你殺死了我。 我沒有。 你是怪物。張秋說。 我沒有。 你是兇手。張秋說。 我沒有。 你殺了他,你是兇手。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雷光刀劈而下,照亮她的眼。陳利亞恍然發現她的眼底是紅的,像有鮮血要流出來。 但當那陣雷光湮滅,她又沒骨頭似的蜷縮進了他懷里,閉上了眼睛。 …… 她在海上過了一個月。 這艘船上沒有顧任何傭人,也因此陳利亞雖然只陪著她,但依然非常忙碌,不僅承包了整條船的衛生,還要負責做飯,鍋爐壞了需要他去維修,雷達失靈了需要他去檢查,鯊魚來了需要他去驅逐,甲板發霉了,他還要負責除霉。 她甚至在船的另一頭發現了一片無土栽培菜地,菜地里自動施肥機器人正在忙碌地走來走去。 李維多:“……” 她終于知道為什么她遲遲等不來給陳利亞運送物資的人了。 真-高科技-幽靈船。 一代天才科學家徹底淪落,成了家庭主夫。 但他好像樂在其中,有時李維多甚至覺得,她幫他找到了他內心真正想做的事情——不然他為什么不搞個洗碗機?有些人雖然是個天才吧,但或許也并不是所有天才都愿意去履行天才的職責,說不定她以愛之名,剛好把他從天才的困頓里撈了出來,讓他遵從自己的內心,每天快樂地洗碗、釣魚、拖地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