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這只是他的猜測。

    他活的太苦悶,業(yè)余會讀一點(diǎn)心理學(xué)排遣，多少悟出了一點(diǎn)門道。

    又從小看著李維多長大，慢慢就產(chǎn)生了一點(diǎn)這樣的懷疑——

    小時候的李維多或許,可能，maybe,有一點(diǎn)偏執(zhí)分裂位的征兆。

    也談不上是什么心理疾病,每個嬰兒都有這個過程。同一個乳.房,能吸出奶的時候，和不能吸出奶的時候,嬰兒會把它看做兩個東西。嬰兒只能理解世界上有奶的rufang，和沒有奶的rufang,它們不能理解世界上存在“有時有奶、有時沒奶”的rufang。

    這就是心理上分裂的開始。

    父母的態(tài)度的穩(wěn)定性可以彌補(bǔ)嬰兒的這種先天分裂，讓它們明白，朝你微笑的和鞭打你的竟然是同一個mama。

    但是張秋不行,張秋的態(tài)度是不穩(wěn)定的，她本身是一個分裂的母親,這這就導(dǎo)致李維多從小到大，或許一直處于偏執(zhí)－分裂位。

    這一類人的字典里，沒有模糊的情感。

    他們不能理解每個人都有好壞兩面。他們要么愛,要么恨,要么視你為塵土,要么視你為信仰。他們游走在情緒的極端,不存在中間過渡。

    當(dāng)她愛著你時,她會不顧一切的愛你，像飛蛾撲火，哪怕花費(fèi)一生為你復(fù)仇也甘之如飴——但你千萬要小心，因為一旦你做了任何一點(diǎn)真正讓她失望或無法接受的事,她的愛就會在瞬間湮滅。

    因為她已經(jīng)來到分裂的另一面。

    就像李維多把張秋當(dāng)做母親的時候，可以忍受張秋對她做任何事，嘲諷、冷遇、虐待，只要不夠讓她失望，她就會一直、一直愛著張秋。

    但一旦張秋讓她真的失望了，下一秒，她的愛就消失了。

    因為她沒有過渡。

    她或許從來沒有被治愈，或許這種分裂的執(zhí)念，真的一直持續(xù)到她成年期。他沒法解釋李維多種種反常的地方——世界上怎么會有李維多這么冷漠的人？母親摔下高樓，她一滴眼淚都沒有。

    世界上又怎么會有李維多這么執(zhí)著的愛？他還記得當(dāng)李鶴年要把她帶離張秋的時候，李鶴年想把她從張秋身上掰下來，她轉(zhuǎn)頭就咬了李鶴年一口，兇極了。

    李鶴年手指被咬到整塊皮都翻起來，旁邊的保鏢臉煞白，生怕他傷到手部神經(jīng)。

    可看著李鶴年的神情，他們誰也不敢上前把小孩拉開。

    小姑娘咬著李鶴年的手，一直哭，一直哭，哭得人心都碎了。

    她被虐待了三年，但哪怕是被虐待，她也愛張秋。她愛恨的邏輯與常人不同。

    “然后……然后李鶴年就妥協(xié)了？”

    樸浦澤難以置信道：

    “李維多不想走，李鶴年就干脆結(jié)了個婚？李維多想要爸爸，他就把自己變成她爸爸？”不是，這年頭爸媽這么便宜的嗎？哭一哭就能有？

    “這難道不是兩全之策？他想養(yǎng)李唯多，又不想讓她哭，這不是唯一的辦法嗎？”

    反正婚姻對李鶴年毫無意義，一個根本不存在愛情的人，會在乎婚姻嗎？

    李鶴年和張秋結(jié)婚以后，就把李維多和張秋隔開了。

    張秋依然見不到李鶴年，他帶著李維多到處旅行，像帶著一只小野貓四處遛彎。一開始李維多每周都能和張秋見面，半年以后，這個次數(shù)降到了一個月一次，一年以后，李維多實(shí)際上已經(jīng)沒辦法見到張秋。

    他給了李維多想要的東西，看起來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多么兩全其美，皆大歡喜。

    ……真的嗎？

    他養(yǎng)了李維多，像養(yǎng)了一只小貓咪……他或許也以為自己想要的不過一只小貓咪。

    但不到最后，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呢？

    真是有意思啊。

    何雙平靠在警車的假皮椅背上，微微露出一點(diǎn)笑意。

    窗外的街燈影子，一層一層的從他扭曲的面龐上晃過，為他疊加了無數(shù)張面皮。

    他整張臉被傷疤撕裂，像兩種人格，在他臉上互相交錯。

    人類真是有意思啊。

    成為李維多的養(yǎng)父，恐怕是李鶴年生命中做的最失策的事。從此以后，只要他還叫“李鶴年”這個名字，他就永遠(yuǎn)無法翻身。

    他永遠(yuǎn)不甘心，永遠(yuǎn)要覬覦，永遠(yuǎn)要?dú)纭５玫搅耍チ耍瑲⒌袅耍珗?zhí)、陰暗、分裂，要野心勃勃，要掠奪成性，還要愛.欲翻騰。

    那他失去的呢？

    那那些被李鶴年這樽龐然大物碾壓粉碎的螻蟻們——他失去的孩子，失去的妻子，失去的人生，又該向誰討債呢？又該誰來追責(zé)呢？

    何雙平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指針，冷冰冰的鐐銬鎖住了他的手腕。

    一分鐘。

    他漠然地盯著窗外的夜色，仿佛自己失去的人生不過是滄海一粟。他在心底一秒一秒地倒計時，35、34、33……

    車子風(fēng)馳電掣向前駛?cè)ィ@里是昆山高架，盤轉(zhuǎn)的燈圈順著高架一圈一圈地繞，車子猶如行駛在靜默的燈海上。后面的警車車隊一刻不落，緊緊跟著主車。一切風(fēng)平浪靜。。

    9、8、7……

    時間的流逝像更漏。他心里有一個漏斗，他的愛，他的血脈，都裝在那個漏斗里，一滴滴往下滲透。

    3、2、1——

    事情陡然發(fā)生了轉(zhuǎn)變。賈沈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見一聲讓人牙酸的“咔噠”聲，何雙平忽然從后座越上前座。他不知道做了什么，隨即車輛方向盤瞬間失控，輪胎和地面摩擦，整個車身因為慣性掀起，幾乎要翻出高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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