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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鶴年感染了病毒,李鶴年死而復生。” 樸浦澤慢慢找回了思路: “李維多也死而復生,這是不是就意味著……李維多也是病毒感染者。” “是。” “那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放任她做這么危險的事?” 樸浦澤“呵”地笑了一聲,伸手一拳打在桌面上,有些焦躁,又有些憤怒,伸手撐住陳利亞椅子的扶手,俯下身,逼近他: “萬一這個病毒出了什么問題呢?萬一這個病毒傳染性很強呢?李維多不是你愛的人嗎?萬一她最后死了呢?……你怎么那么狠呢,陳利亞?” “這個病毒傳染性本來就很強,世界上沒有不會感染的病毒。就我拿到的數據,李鶴年病毒的傳染性遠勝于艾滋,如果現在病毒還沒有爆發,只能說明她隔斷措施做得好。” 陳利亞端起手邊的咖啡抿了一口,手里白色泡沫微漾,他神色平靜,像是在敘述一件簡單不過的事情: “而且,不是我放任她,而是我出現的時候,已經沒有辦法阻止她。” 曹品走過去,單手就把樸浦澤從自家少爺椅子上方拉回來,拉條哈士奇似的: “怎么說?” “她五年前就給自己買好了棺槨,她有嚴重的厭食癥,這幾個月,我一直變著法子讓她吃飯,試圖找到她厭食癥的源頭,這才慢慢發現異常——如果只是因為她目睹父親被火燒熟,那也應該只對rou類反感,可她幾乎什么都不吃,如果可以,她甚至連水都不想喝。”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心因性厭食癥。 這是……病毒后遺癥。 人是大約由10萬一個人原細胞組成的,但是人體攜帶著大約百萬億個微生物細胞,這意味著——如果以細胞來計算一個人身體中的構成,那么每個人身體里,大部分都不是你自己。 這些與人共生的微生物,不僅能引起人體味上的差異,腸道里的菌群的不同甚至能決定你的性格,能決定你的決策,能決定你什么時候得老年癡呆癥,能決定你愛上什么樣的人。 也能決定你的口味。 她的身體被病毒占據,她的基因被病毒破壞,以至于她的味覺已經完全被扭曲,一般人覺得美味的東西,對她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她在監獄里服刑的那段時間,每天吃的就是巧克力和維生素片,或者去食堂里舀一碗湯——巧克力是純糖類,可以補充能量,湯可以補充必備的水分和鹽類,維生素片讓她免于敗血癥。這幾樣東西讓她活了下來,除此以外,她基本不攝入任何東西。 要是正常人,早就因為營養失衡發病了。 可她還活著。 她活著就是異常。現在世界上現存的人,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李鶴年病毒,這種病毒是會破壞感官,但根本不會這么快。 只有已經病入膏肓,才會這樣。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早就感染了……遠早在他能阻止她之前。 讓她死一次,根本無傷大雅。 理論上,她可以一直死,一直活,直到她的身體徹底崩潰……他一直對此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猜想,但始終不敢肯定她是否被感染。 這一次,他終于借由她的死而復生確認了自己的猜想。但他仍然殺死了她——是使他默認把那管致人死地的藥劑注入她的身體。他殺死了她一次,就算她不會死也是一樣。 陳利亞想起他九歲時,第一次接觸到李鶴年病毒的變體,他在實驗室里養的那上千只小白老鼠,殺不死,殺不死,永遠殺不死……可它們卻很痛苦,不吃不喝,萎靡不振,撕咬自己的毛發,隨時都好像有小刀在切割它們的身體。 這些動物不會哭,也無法做出表情,只會一直忍,一直忍……忍到某天,那群老鼠忽然毫無預兆,接二連三死去。 他的李可可,也是這么忍過來的嗎? 她疼得厲害嗎?那三個月,她在他面前裝作厭食癥好轉,逼自己吃東西的時候,心里……會恨他嗎? 陳利亞拿出手機,翻出一個頁面看了看,又把手機關上,抬起頭就看見他的管家驚恐地、擔憂地、期期艾艾地看著他: “那、那這種病毒,肯定不是像艾滋病那樣,是通過某種□□傳播的吧?” 陳利亞:“……” 陳利亞:“不是。” 在場的所有人頓時都舒了一口氣。 “等等,你們都沒發現這個問題嗎?” 樸浦澤精神放松了一點,終于從一堆他搞不清楚的生物學話術里找回他警察的尊嚴: “我們拿到那具何雙平詐死的尸體時,那哥們兒完全是新鮮的,死亡時間不超過十二小時——李維多剛剛需要一具尸體,這具尸體就在十二小時之內出現了?中□□也沒有這么巧吧。” “為什么不能這么巧?” 陳利亞垂下眼睛,咖啡裊裊的煙氣遮住他的面容: “哈雷彗星第一次出現的那天,馬克吐溫誕生了,哈雷彗星第二次出現的那天,馬克吐溫死了,你說馬克吐溫是中了什么□□,才這么巧?” …… 長街另一頭。 街道兩旁是黑色的樹林,偶爾有紅色電光在山那頭一閃而過,隨即雷聲大作,整個天空都轟隆隆地響起來。 李維多靠在臟兮兮車座一邊,望著窗外瓢潑大雨,不知道在想什么。車子駛在無人的街道上,仿佛要開向世界的盡頭。賈沈拎著電腦打了一會字,腦海中有無數問題想問,但是望著李維多的側臉,又好像什么都問不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