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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陳利亞腳步沒停,甚至眼睛都沒看他。他撫摸小貓脊背似地細細撫摸過懷里女孩的皮毛,垂眸親了一下她的發頂: “我允許過你不打招呼就進來嗎?” “……沒有。”可以前都不用打招呼的啊! “出去。” “……哦。” 曹品一頭霧水地望著他家少爺往主臥的方向去,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李維多小姐在少爺經過他的時候,抖得更厲害了,長發里露出的一點面容也蒼白得不行。 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可怕了么? 難道是跟在少爺身邊多年,終于讓他沾染了一點威嚴? 這邊陳利亞還沒走完長廊,就感覺到了什么,在一叢楓葉下停住腳步。 頭頂橘色的紅色的葉子雨一樣落下,他站著沒動,感覺著懷里女孩忽然緊繃,腳趾也勾起來。 他等了幾秒鐘,期間手不斷摩挲著她的脊骨,好像她是一只柔軟的花栗鼠。 “這么快嗎?” 他等她結束了,下巴貼著她的額頭,慢慢吻她的發。 他甚至沒有把她放下來,還是維持著那個抱她的姿勢,只是垂眸道: “不是說我不是你的菜嗎?可我覺得你好像比平常更興——” “——啪。” 他的頭偏到一邊,黑色碎發晃了晃,臉上手指印浮現出來。 “垃圾。” 李維多冷冷地說。想從他懷里掙扎出來,可他的手臂紋絲不動。她掙扎了一會兒就發現自己根本是在助興,她像套上了楔子的螺帽,他不把她轉出來,她就沒法從他懷里離開。 她知道他被她那句“你不是我的菜”激怒了,也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一貫對她心軟得不行,好像沒有底線,罵他也好,說不愛他也好,只要她放軟一點態度,和他說說情話,再不濟親親他的下巴,他就會放過她,事后還會默許她提各種各樣的條件,來安撫她。 可她惡心得不行,這一刻實在不想再說一句話。 “如果做垃圾就能得到你的愛,那我就去做垃圾。” 許久,他抬起眼,眼底執念濃重,讓她心驚: “如果燙傷雙手就能得到你的愛,我就把手燙傷。” “……” “如果砍掉雙手就能得到你的愛,我就把手砍掉。” 粼粼池水倒映在他面容上,他是那樣強大、冷靜、無堅不摧。可是這一刻,她竟覺得他碎掉了,要消失了,吹散了。 “到底要怎樣,李可可,你才能愛我?” ——那到底要怎么樣,你才能不愛我? 那一刻,她想起她的父親,又想起她的母親。 她的母親,也是這樣愛著她的父親。 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拋掉。 哪怕折斷雙手雙腳,也要擁抱。 可她的父親是怎樣對她的呢?他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女人,被迫和她結婚,被迫生下她。她的臉再美他也不想看,她的聲音再動人,他也不想聽。 記憶里那個男人,會在冬天的襯衫外圍著墨色圍巾。幾乎從未笑過,整日泡在實驗室里,寧愿與古生物化石為伍,也不去見他的妻子。 直到她出生以后,他才有了一點人氣。只是他和別人的父親不大一樣。她半大時搶他嘴里的煙,他莞爾,手把手教她怎么抽。他帶她去秋天的酒館喝威士忌。冬天下雪了,他蹲在地上,把煙草味道的圍巾掛在她脖子上,俯身吻她的臉頰和額頭。 他不許她去上學,因為他覺得學校教育太差勁,會讓他的李可可變成百貨商店櫥窗上毫無特色的商品。 他親自教的她。 一個漢字接著一個漢字,一個單詞連著一個單詞。西班牙語,法語,阿拉伯語,拉丁語……她現在的英語還學著她父親的發音。 就是她好像完全沒遺傳到她父親和母親的腦子,不僅到現在金融看不懂、財報看不會,阿拉伯語的數字還認不全,西班牙語也一塌糊涂。 他帶她去各種各樣的地方。小孩子睡得很熟,有時她晚上在他公寓里睡著,第二天早上,就發現自己醒在了完全陌生的地方,看見完全陌生的景色。 她從不問他把她帶到了哪。 他是她唯一的家人和朋友,他去哪,她就去哪。 他不富裕,也無高位,一生無名,可好像在哪里都有厲害的朋友,各種語言,各色人種。 博學儒雅。 可她的父親就算這樣,她的母親也不差,在外手腕高桿、洞悉人心,在家還能溫柔似水,為丈夫洗手作羹湯……尤其是長得非常漂亮。她生活了二十多年,再沒見過比她母親張秋更美的人,也再沒看過比張秋更癡情的人。 只要她愛誰,她的狂風與暴雨都因那個人燃燒。她一追再追,拋棄一切身份、原則、道德、人性,斷絕歸路也要追他追到天涯海角。 她看陳利亞,就像在看第二個張秋。 不知道她的父親當年,也會不會有這樣的心理,忍不住要去質問她的母親: “到底要怎樣,你才能不愛我?” 李維多眼神慢慢清明下來。 她看著陳利亞和她母親如出一轍的眼神,忽然笑了。 她沒有再試圖掙扎,只維持著這個親密無間的姿勢,伸手攬住他的脖子,眼底情意流出來,好像真的深情無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