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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利亞:“……” 要是有人二十年前告訴他,二十年后有一天,他在自己臥室里摸到了這種長毛的東西,不僅沒有立刻把東西主人掃地出門綁住四肢掛到東方明珠塔尖讓她吹吹風感受一下世界的嚴酷和博大,還會主動幫她收拾,他一定會認為那個人得了腦偏癱。 李維多被他拆被單的舉動驚呆了,眼看他手指已經撿起那件她堆了三天懶得洗的裙子,她終于升起一點欺負殘疾人的愧疚,從他手里奪過: “算了,我自己來。” ……很好。 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男人眼底微微露出一點笑意,索性坐在她的椅子上,看她終于開始忙前忙后,黑色手杖抵著下巴,偏頭看她: “那你現在打算怎么辦?” “這話說的。” 李維多又氣笑了: “好像我能怎么辦似的。” “有道理,你的確不能怎么辦。” 他似乎覺得她生氣的樣子非常有意思。她平時在他視覺里是一團毛茸茸的蒲公英,現在她在他視線里就是一團冷冰冰氣鼓鼓的蒲公英。 要是他,能看清她就好了。 哪怕只是看清一眼,都好。 “既然不能怎么辦,那就下樓去做飯。” 陳利亞仔細端詳了那團蒲公英兩秒,下巴朝樓下點了點: “李可可,我餓了。” 李維多:“……” 她在心里背了兩遍《般若波若密心經》,用紙巾抹完地面,心平氣和地轉身下樓。 兩分鐘后,他們已經在廚房長廊。李維多圍著圍裙站在鍋邊,面無表情地煮……煮白開水,陳利亞在餐桌上看書,隨意攤開的,是真正的古卷,比他半月前拍賣出的大部分古董都珍貴,如果這個場景被那些歷史學家、文物收藏家看見,估計要痛心疾首到舉步維艱。 他間或翻一頁,并不看時鐘。 半晌,卻忽然頭也不抬地說: “再過十五秒,就可以下番茄了,李可可。” “……” “燙三秒,拿出來,去皮。然后換水,把牛rou切塊冷水下鍋,水開后撇去浮沫,血沫干凈之后撈出瀝干。” 李維多“嗯”了一聲,背對著他,從柜子里不知拿出了什么,開始悉悉索索地拆起來。 陳利亞生出一點不詳的預感: “李可可,中午我點的是番茄牛腩,你在做什么?” “速食面。” “……” “放心,這次不是螺獅粉,也不是火雞面。” 李維多掂了掂手里調料包,陽光里露出一個親切的微笑: “我知道你不吃不健康食品,所以我特意買了非油炸的面餅。我知道你講究營養搭配,所以我在泡方面的水里倒了小半瓶復合維生素片、鋅鐵補充劑和好幾片鈣片。我也知道你要求菜品色香味俱全,所以我在湯里還加了黃綠青藍紫五種食用色素……哪怕這碗面現在看起來是黑乎乎的,那也是有內涵的黑,是五彩斑斕的黑。” 陳利亞:“……” 李維多笑瞇瞇地把面餅扔在水里: “我是不是很貼心?我是個好管家嗎?” “……” 黑發男人坐在長沙發上,神情難辨地盯著那鍋“五彩斑斕的黑”,覺得太陽xue又開始一跳一跳地疼。 “李可可,你花這么大力氣,到底是多想被我辭職?” “沒有你花的力氣大。” 她提前煮好的面,泡一泡就熟了。李維多伋著拖鞋,鍋端到他面前,像印度一樣把咖喱倒下去大半,筷子拌一拌: “辭退我不好嗎?你也說我的嫌疑沒洗干凈了,和我扯上關系,怎么看都不劃算吧?” “如果你真的是兇手,我就很劃算了,警局賞金很高。” “你不是說你相信我不是兇手?” “我相信你。” 陳利亞說: “可我對你的相信,不基于理智和推理。” “……” 不基于理智和推理,那是基于什么? 愛情? 李維多笑了笑,并不在意,只給他把面盛出來。 細長面條裹在長筷上,沾著夕陽色醬汁。 “萬一我真的是兇手,那你豈不是縱容了兇手?” “我不會縱容你。” 這碗五彩斑斕的面,聞起來居然還算正常。 陳利亞接過碗,眼眸掩在蒸騰熱氣里: “我說了,如果你泄露了案件內容、犯過罪行、或利用得到的信息犯下新的罪行,我都會親手將你……繩之以法,送進監獄。” 長夜令人呼吸難安,李維多像沒感覺到背后他的視線,調好醬汁淋在他碗里。陳利亞這輩子都沒有吃過“速食面”這種東西,好茶講究味淡,美食也一樣,過分重口欲,是貧窮后遺的疾病。他沒有疾病。 可她難得親自給他煮東西,雖然里面放了一些他無法接受的“調料”,但好歹每個步驟都認真做了,聞起來也沒有半生不熟。 陳利亞執起長筷,垂眸嘗了一口。 然后他抬起頭。 長桌對面,李維多撐著兩手,眼眸彎彎: “好吃嗎?” “……” 陳利亞又舀了一勺湯,半晌才抿唇說: “你說你在煮泡面。” “我是放了一點點泡面調料,因為你搭配調料的方式太復雜了,我實在有點拿捏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