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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力氣很大,與方才打不還手罵只還口的窩囊模樣截然不同。沒有對手的人生是如此寂寞,紋身大叔立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沸騰,正擼起袖子,要帶著兄弟大干一場《古惑仔》,就見面前的青年,從口袋里掏出了他的皮夾。 大漢:“???” “我女朋友被你砸了頭,我現在沒時間和你廢話。” 許盡忱一手抱著李維多,單手抖出皮夾里所有的錢: “這些錢,夠不夠你們滾?” 大漢:“……” “不夠?” 他點點頭,又不知從哪個褲子口袋里掏出一卷美金,天女散花一樣,抖落他們面前,神情居高臨下,一如他平時談判時的睥睨模樣: “你們該慶幸我現在不打架了,這種能用錢解決問題,就絕不用體力的精神,就是我創業成功的秘訣——滾。” …… 她頭上的傷有點重,醫院診斷是腦震蕩,許盡忱把她拖進車里,瞥了她好幾眼,她都靠著車窗沒理會他。于是他伸手把她攬住,小心避開她的傷,又想抱著她的臉親。前面開車的“過期鮑魚腳”王元一臉驚恐,看著她的表情,如看妲己。 李維多:“……” 她推開他,他又湊上來,推開,又湊上來,真的像極了陳利亞養的那條狗……不過話說回來,她離開了快兩個小時了,陳利亞不會摔倒了沒人管吧? 李維多再一次推開許盡忱,可她現在使不上勁。抬起頭,忍著惡心想吐的后遺癥,昏沉沉地說: “許總,我不想被你親,口水糊一臉很惡心。” “……抱歉,我應該考慮你現在還傷著。” 他立刻松開她,把外套給她披上: “那我會忍著,明天再說。” “……我的意思是,我明天也不可能想被你親。” “好。” 他面色不變: “那我等你想被我親的時候再說。” ……這是什么見鬼的閱讀理解能力? 李維多覺得頭更疼了: “許盡忱,可能我過來找你的舉動讓你有了一點誤會,但今天如果不是你,而是壬羨或阿二,甚至是一個陌生人,看到他被人群毆,我也會幫忙的。” “嗯,我知道。” 他解開一顆襯衫紐扣: “可今天如果你不來,我可能會放任自己被打死在那里,所以你還是救了我的命,我報答自己的救命恩人,沒問題吧?” 車子慢悠悠停下。許盡忱解開襯衫第二顆紐扣,下車,又回頭,把她連著他的外套一起打橫抱起。 李維多這才發現,她被帶到了他公寓的樓下。 就是他非要她每月多花幾千塊錢,在他方圓五百米之內租的那棟。他的本宅。他的父親,和他的母親都消失在這里。 “許盡忱,我沒傷到需要人抱的地步。” “好,等你躺下我就不抱著你。” “許盡忱,我想回自己的公寓。” “好,明天我就讓你回去。” 他絲毫不違背她的意思,語氣卻毫無商量的余地: “但是今天,你必須住在這里。難道我看上去是一個讓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忍著傷痛孤零零住在醫院的人?李維多,飲水思源知恩圖報,這就是我創業成功的秘訣。” 李維度:“……” 不是,他創業成功,到底有多少秘訣? 他干脆寫本書算了。 但她確實自己走不動,此時逞強就矯情了。額頭縫了三針,方才撐著沒有倒下已經是極限。 她躺在許盡忱懷里,恍惚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夏天,許盡忱……大概黑幫電影看多了,非要幫他的兄弟打群架,結果被他的“兄弟”放了鴿子,一個人被十幾個人圍毆,打紅了眼,其中一個人,拿著刀就要朝他頭上砍,她嚇壞了,想了不想就沖上去抱住了他。 她那個時候,在想什么? 可不管她在想什么,她為他擋了一刀。那一刀本來應該砍在他臉上。那時他們都不過十幾歲,管制刀具傷痕不敢去醫院,他也是像現在這樣,抱著滿身是血的她,一家一家小診所地走。 許盡忱從那之后,再也沒有打過架。 電梯燈光太刺眼,李維多一只手遮住眼,也遮住眼底的情緒: “別人要打你,你很開心?為什么不還手?” 還手? 他怎么敢還手。 許盡忱單手打開公寓門,聞言笑了一下,沒說話。他家安了智能網關,剛走進去,燈就自動亮起來。 他輕輕把她放在他的沙發,坐在邊上長久地看著她。 她打了麻醉,后遺癥明顯,前面不過是強撐,躺下很快睡著。他食指慢慢掠過她的傷口,半晌,抑制不住似的,又俯身叼住她的唇,月光下輕輕地吮。 不還手,大概是想讓自己疼吧。 畢竟這段時間,他太疼了。 已經疼到,有點撐不下去了。 …… 上海另一頭。雙子塔。 客廳里沒有開燈,只有銀色月光像流水。全世界都聚在他窗外,他獨自坐在屋里。 陳利亞坐在寬大客廳中間,眼眸低垂,一圈一圈地轉著手上戒指,像在等待什么,又像什么都沒等。 許久,時鐘咔噠一下,越過十二點。 他抬起頭: “十二點了,她為什么還沒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