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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這點認知有些出乎意料。 不過要是一直就這樣痛下去,她很懷疑自己還能不能繼續“活”著。因為這種粉身碎骨痛徹心肺的感覺,妥妥的就是駕鶴西游的前兆啊。 她閉著眼睛忍過一浪又一浪,如同驚濤奔涌,延綿不絕的疼痛。 苦苦挨過了清醒之初的半個時辰,才勉強聚集了一點力氣,撐開眼皮,感受一下尚且存在的視力。 李攸寧嘗試著轉動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地方——自己的眼珠子,想要打量一下四周的環境。 入眼皆是破敗,耳邊盡是朔風吹過破墻殘瓦的呼呼漏風聲。泥塑的神像斑駁不堪,根本分辨不出祭祀的是哪一派的祖師仙人。案臺上別說貢品,就連香爐都只剩下裂開的一小部分,支離破碎的橫躺在地上。 看來是一處深山中荒廢的野廟。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 “公子~公子你可是醒了?” 身后傳來的聲音細如蚊吶,卻將李攸寧生生嚇出一身冷汗。 以自己眼下的狀況,別說是一個普通人,就算是來個熊孩子,她都招架不住。任誰朝自己身上哪個重點部位,稍稍用些力氣捶打幾下,都有可能讓她當場氣絕。 雖然之前心存死志,可此一時彼一時。自以為在劫難逃,卻峰回路轉的逃出生天,知足常樂的李攸寧轉眼就不想死了。 自己在天下修士眼前跳入虛空之隙,這般慘烈的自殺現場有無數人能夠作證。她李攸寧在這些人眼里早就是個死人了。這樣一來,麻煩可就少多了。 如今大難不死,她并不指望能后福,茍活就成了李攸寧眼下的唯一奢望。 “公子?我看見你睜眼了,和我說說話吧。”那聲音不高不低,男女莫辨。像是十多歲的孩子變嗓子的時候沒變過來,卡在中間不上不下,讓人聽著有些難受。 對方又連續喚了好幾聲,李攸寧終于確認是在和自己說話。她憋著好不容易攢起來的一口氣,回答了一句: “你是叫我?” 這聲音一出,就連她自己都嚇了一條。這半死不活有氣無力的腔調,與其說是人在說話,反倒更像是在鬼哭。還是餓了千八百年的那種餓死鬼。 “公子,這里除了你我也沒別人了。” 李攸寧嘗試著轉動腦袋,可是剛一發力就是一陣令人頭暈目眩的劇痛。于是她只能放棄了這個不合時宜的想法。 “你在哪里?我看不見。” “我在這。” 李攸寧聽見耳畔傳來窸窸窣窣,壓彎稻草的沙沙聲響,連同對方的公鴨嗓音越來越近。 “抱歉啊,我忘記了你不能動,看不到我。” 話音剛落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赫然出現在李攸寧的眼前。 對方穿著一身十分破舊的短夾襖,衣服上的破洞里露出的是結成團的舊棉花和破碎的稻草。 在這大冬天里,雖然這樣子談不上衣不蔽體,卻也著實是窮困潦倒的緊了。 這是李攸寧腦中蹦出的有關自己救命恩人的第一個念頭。 “是你救了我?” 李攸寧過去畢竟曾是個在眾人口中談之色變,乃至于惡名昭彰的金丹修士。 雖然風評不佳,但絕大多數人對她的天賦和實力還是不得不服。 此時雖然已經是經脈盡斷,丹田也有嚴重受損的跡象,周身靈力更是像裝在破篩筒里的水一般肆意流散,根本留存不住。可好歹底子比常人要強上許多。 一旦待她漸漸適應了劇烈的疼痛,精力恢復起來便是數倍于他人效果。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一旦適應,她說起話來也就越發的連貫起來。 公鴨嗓:“你是我在山里撿到的。可是我力氣太小,只能背一段,拖一段。好不容易才將公子帶到這里。” 李攸寧突然啞口無言。心中腹誹:我真是謝謝你了啊。 感情我這一身傷還有你的一份功勞。要不是自己命硬,估計你這見義勇為就要變成謀財害命了。 此時李攸寧身體虛弱,又疼痛難忍,神魂自然動蕩不安。所以對方才那個小公鴨嗓子的話,即便是勉強入了耳,也根本沒功夫細想。 其實這小家伙自己都快活不下去,哪里會真的會突發好心多管閑事。無非是看見李攸寧雖然一身白袍破破爛爛,渾身上下血污漬遍布。但是看樣子應當比自己有錢。 她撿到對方時,李攸寧整個人像是在龍吸水里滾過。除了掛在身上的衣服,基本上沒有任何零碎的物件。 只有脖子上系著一段紅絲繩,上面掛了一塊破碎的玉牌,除此之外身上空無一物。 公鴨嗓心思活絡,猜測對方是哪家大戶的落難子弟,自己救下他說不定還能得上一筆酬金。畢竟這個年頭,能夠佩玉的,基本上都是非富則貴。 即便這人重傷不治死了,好歹也是一塊rou。雖然人rou自己還沒吃過,但是這天寒地凍的,食物越發難找到。逼到沒辦法了,總比餓死強。 李攸寧何許人也,年紀可能比這小東西父母都要大上許多。如今緩過一口氣來,怎么可能看不穿對方的心思。 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 李攸寧只能溫言細語向對方道謝,順便疑惑的問了一句:“你為什么稱我為公子,我與你都身為女子,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害你。” 小公鴨嗓愣了愣,自己流浪在外,不得不長個心眼。一直弄的自己灰頭土臉又假扮作少年模樣。平日里旁人嫌棄她腌臢難看也不會正眼去瞧,故此從來沒有人識破她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