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嗚咽，帶著眼淚，雙肩輕輕抽搐。

    她憋著氣要說：

    “我也覺得我不該回來的。”

    她的聲音好像都被眼淚浸濕了。

    黑暗包裹著兩人，僅有的熱量于兩人身上相互交纏，仿佛世界只有兩個人相擁的大小。

    林可叁的視線已經適應，能看見床邊的衛衣，隨意推到角落的行李箱，卻全身心都只能看著眼下女孩身上的面包服，以及她長長的頭發。

    他只能聽見她重重的呼吸聲和抽噎聲，以及自己如鼓的心跳聲。

    “那個孩子說得對……”

    “我就是，毀掉了我們的理想，毀掉了……我們兩個。我怎么還有，我怎么這么厚臉皮敢來呢……”

    “……林瑾歡。”

    “但是！但是……我一想到，我可能再也沒法見到‘妄想’，我回不去……我怕我，等我終于有勇氣，下定決心過來看看的時候……我找不到‘妄想’，找不到你……們。”

    “……”

    林瑾歡不敢抬頭，腦子里既混亂又清醒，她緊緊地把自己貼在他身上，眼淚大顆大顆地掉。

    “我受不了啊。我知道我總有一天要回頭的……我怕我來不及……”

    逼仄壓抑得她喘不上氣。

    她忍不住，從喉嚨里溢出又一句嗚咽。

    林可叁的手總算落到她的背上，輕輕的，幫她順著。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不敢大聲，像怕碰碎了什么似的。

    他只問：“為什么。”

    他心里有一個，很期望能從她口中得到的答案。

    他期待著從她的口中聽到。那他將遺忘掉空白的三年，他會義無反顧地重新奔向她。

    可是，懷里這姑娘卻說——

    “因為，我有錢了。”

    第13章 等她睡著

    在同一個城市，可能都在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級上學，可能搭乘同一輛公交車，可能共進同一個店家的外賣午餐，可是就是存在著貧富差距。

    有的人生來不必為生計煩惱，做喜歡的事情，只注重興趣與獲取知識；有些人卻從小就要被迫觀看與收聽著現實，做事只考慮能否增加收入。

    別人可以研究過性價比后買下上千塊的琴，可以眼睛不眨地換上上百塊的弦；而有的人卻無力地聽著大人每個月末發愁的嘆氣聲，聽著大人邊說：“又要去跟你阿姨借生活費過日子”，又邊聽著大人硬扯出來的寬慰：“小孩子別想太多。”

    盡管日子漸漸變好，手頭也漸漸寬裕，家里邊也能時不時添置更換東西，但那時候被“錢”字所折騰的感覺像是刻在骨子里。

    林瑾歡后來思考。或許她的離開，不僅僅是因為慚愧。

    生活與大人都教導她，優秀的人不會“看見”平庸的人，“門當戶對”是最正確的原則。

    而當她看著她賬戶里的金額，看著她靠自己交上自己的學費，看著每月收益漸漸追上她的生活費，林瑾歡覺得人生有了底氣。

    同齡人是很少有她如今這個收入的。

    當她近乎盲目地給自己灌輸了這個意識后，她就是覺得——

    嗯。

    林瑾歡，可以有追求的權力了。

    *

    她在說什么？

    林可叁承認自己一瞬間被氣笑了。

    他抓著她的肩膀，稍微用力想把她掰出懷里，后者卻頑固地咬住了他的衣服。

    堅硬的牙齒還磕中了他的手臂。

    林可叁：“……”

    “你說清楚。”他咬咬牙，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腦勺。

    但這女人似乎是要把頑固堅持到底，咬著衣服嗡嗡地提了另個件事：“我也買個生日禮物，送給我自己。”

    林可叁耐著心，問她是什么。

    “疫苗。我媽要給我打，我不想……拗不過。后來想想，我自己買吧……當是我自己的禮物呢。”

    她攥著衣物的手松了松，緩緩上移，覆上他的脖子，冰涼的感覺順著他的肌膚上移。

    像在丈量。

    “林可叁，我現在……挺有錢的。”

    “……”他又不干那種營生。

    后面，林可叁再怎么問她，她也不回答了。

    雙手圈著他的脖子，趴在他身上，嘴下也饒過那可憐的衛衣。酡紅的臉蛋，睫毛抖個不停。

    他沒法。

    只好抓住她的手，用了幾分力氣將她扯開，強行摁到床上：“自己把外套脫了，我給你煮點水。”

    林瑾歡不睜眼，嘴巴微微嘟著，頭發有些凌亂，一雙手自暴自棄甩在被子上。

    “乖一點。”

    他嘆氣，伸手揉亂她的頭發，抓住她一只右手，被有些冰涼的感覺驚醒，皺著眉將她的手摁在她的領口，起身先去開了暖氣。

    “滴”的一聲，空調開始運作，身后也傳來拉鏈拉開，以及面包服摩擦的聲音。

    他想回頭確認一下，思索了兩秒覺得不合適，抬步去門口開了燈，去衛生間接點水煮上。

    等安頓好一切，小姑娘在白色的棉被里呼呼大睡時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林可叁看了眼時間，怕古梨沒回來，她一個人呆著會出事，索性拉了個椅子坐到床邊。

    遠處玩鬧的那群人偶爾爆發出大聲響還能隱隱傳過來，房間里只有空調緩緩吹出暖氣的聲音，只點亮了床頭一盞微弱的暖燈，灑了他的半身，以及床上姑娘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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