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三生石靈，云棲，是神君清夷的伴生劫。”

    謝秋喃喃著，說完這句話后，眉心仙印熠熠生輝，與織羲眉心的仙印呼應(yīng)著。

    “你曾對我下咒，現(xiàn)在，就是咒言兌現(xiàn)的時候。謝秋，拿回云棲的所有記憶后，你將面臨三道天劫，直渡上仙之位。你，愿意嗎。”

    謝秋點頭。

    他要知道真相，五萬年前仙魔大戰(zhàn)里，他和清夷之間發(fā)生過的一切。

    他回過頭再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白衡，毅然決然跟著織羲離開。

    被塵封在最深處的記憶，終于被徹底挖出。

    ***

    緩緩睜開眼，只看到無盡的黑暗。

    這應(yīng)當(dāng)是他最后一次沉入這深沉的夢境。這次，應(yīng)該能挖出他與白衡之前隱藏在最深處的秘密。

    此時，謝秋感到神志無比清明，連帶著聽覺視覺都異常靈敏。

    叮鈴。

    身下仙鎖因輕微的掙扎而響動，立刻給予他一道更為強(qiáng)力的反向壓制。

    漫無邊際的黑暗里傳來煢煢足音。謝秋雙手被捆著，整個人半跪著聾著腦袋，根本抬不起頭，更無法目視前方。

    于是，那人都走到跟前了，他卻還是只能看到那一雙繡著流云圖騰的玄色長靴。

    那人緩緩蹲下來，伸出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捏著他的下巴抬起。那雙手很是冰冷，指尖繚繞著灼灼仙氣與驅(qū)散不開的白霧。

    鼻間嗅到有些熟悉的氣息。謝秋猛地一驚，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氣，猛地掙開一條鎖鏈，用得到自由的一只左手撐地結(jié)印，繼而破開右手咒印。

    知道眼前人是白衡后，他一點也不害怕了。

    雙手得到自由后，他用力扯下脆弱的脖子上系著的仙鎖，同時迅速抬頭，看清面前人的臉。

    那是夢境里那個名為清夷的人。

    瘦削的下顎骨棱角分明，皮膚白皙如雪。那人薄唇輕抿著像是有些不悅，冷寂的雙瞳里一閃而過的光芒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容貌有所不同，可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和阿衡一模一樣。

    來不及思考，匆匆地一眼過后，鋪天蓋地的仙網(wǎng)將他整個人縛住，那樣強(qiáng)大的法力幾乎讓他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好可怕的禁制。

    “唔！”

    鎖鏈再一次細(xì)致地扣上他兩只手腕，脖上。

    動作卻并不粗暴，甚至可以說得上溫柔，好似鎖上的是一塊易碎的琉璃，生怕輕輕一磕就生了裂痕。

    “云棲。”

    他清晰地聽到那人平靜的聲音，感受到他一手將禁制加大，鎖鏈處傳來的壓制立刻使他掌心眉間生出金芒，身上的法力盡數(shù)封在丹田內(nèi)，四肢沒有半點力氣。

    這個人在試探自己承受的極限。

    禁制最終維持在某個他恰好可以忍受，但再多一分便會疼痛的強(qiáng)度。

    “不要亂動，聽話。”

    那雙白皙的手伸了過來，他本能地感到害怕，瑟縮一下。那人卻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將冰冷的手覆上他的臉頰：“別怕。很快就結(jié)束了。”

    可是不知為何，明明沒有那樣難過的，這具身體好像不受控制了一般，謝秋低著頭啪嗒啪嗒地落起眼淚來，那淚珠子沒完沒了地砸在地上。

    身體的主人哭得這樣傷心。

    連帶著謝秋的心口也跟著蔓延起濃厚的悲傷。

    謝秋感覺到這具身體漸漸不受自己控制了，那玄衣男子起身欲走，自己竟再一次破開禁制，只是這次，只有一只右手掙脫，死死地拽住那男子的一枚尾指。

    “別……去……”

    謝秋聽到自己喑啞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鼻音濃重，絕望至極，“你會……死……”

    是五萬年前的云棲在懇求。

    慟哭著，喑啞著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求著那人。

    那人沒有說話，只默默掙開那無力的糾纏。

    “我說過，我是你……唯一的……生機(jī)……我已經(jīng)活了……九萬余年，夠了……這是……天意……”

    嘩啦啦。

    鎖鏈再次將他身子禁錮，將他脖子拉得緊緊地，他一聲悶哼斷了話頭，強(qiáng)大的禁制之下他張一張嘴卻再說不出來話來，只發(fā)出深重的喘息聲。

    男人的聲音冷峻而陰沉，從頭頂幽幽傳來，將牙咬得咯吱作響：“我是天道之子，我的意，才是天意。”

    身上鎖鏈加了一重又一重，禁制強(qiáng)到身上隱隱發(fā)疼，可是這次他沒有再手軟。

    黑暗里下起一場冰冷的雨。

    淋濕了面前的仙人，卻沒淋濕身下的囚徒。

    謝秋怔然。

    垂著頭，露出一截細(xì)長的脖子。

    謝秋看到地上蓄積的雨水倒映著自己頭頂撐起的一把紙傘，很快，畫面又被墜入的雨滴擊碎。

    不對，雨淋不到他。剛剛墜下的，是那人的眼淚。

    清夷在哭。

    那一顆眼淚好像落進(jìn)了謝秋心里，將他砸懵了。在心底燙出個窟窿，冒出滾滾的巖漿熔化一身骨血。

    他將傘懸在謝秋頭頂，眼圈殷紅，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發(fā)。

    謝秋凝視著身下的水洼，看著水洼中倒映出的那雙琥珀色眼睛。

    猛地瞳孔放大。

    “清夷……不要……”

    席卷一身的戰(zhàn)栗感他細(xì)細(xì)地發(fā)起抖來，似乎感受到五萬年前云棲的絕望。

    這雙發(fā)紅的雙眼讓他看起來好似一只在山林間迷茫地行走，被雨淋濕的嗜血野獸，極度不安，滿心恣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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