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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薄唇淡色,嗓音輕柔,像是哄著他一般。 便是如此絕情的話,也說得這般和煦溫柔。 這便是他的師尊,這便是云棲。 千般溫柔之下,藏著萬重絕情。 結不下姻緣,如今,連師徒的緣分都斷了。 “沒有兩不相欠,沒有。我欠了您……是我,是我擅動了您凡塵的紅線,我……” “你已墮仙入魔,這一債,便算天道懲罰,已經還了?!?/br> “我,我上次領魔兵上九重天,我將您,將您擄下魔界……” “無妨,彼時未殺一人,而我那時隨你下界,是自愿?!?/br> “我……你剛剛說的,我如今墮成魔君,弒仙殺神,弄臟了您的長浮殿。” “你毀他們的仙身,卻未傷魂魄。他們下界輪回一世,自可再鑄仙體歸位?!?/br> 師尊長吁一口氣,沉寂了許久,才垂眸打量著腳下的萬丈深淵:“第一次隨你下界,是你徹底墮仙入魔,我意欲為你解開心結,度化執念。如今第二次隨你下魔界,便是想跟你說清楚些旁的?!?/br> 一字一句。 輕柔散漫,擲地有聲。 “我對你未曾生過半分情意?!?/br> “從始至終,未有過片刻動心?!?/br> 話音方落,白衡銳利的手指狠狠一抓,指甲下意識刺入他的肩膀,白衣洇出一片血色。 “你騙我!” “為師從不騙你。” 指甲進一步沒入,他好似散失了大半的理智,眼中氤氳著水汽,寒氣肆意。 他鎖住他的肩膀,一心只想將他困在懷里,低下頭便咬上了師尊的薄唇,啃噬著,糾纏著,直到滿口腥氣。 “你不會不喜歡我,不會!” 見對方猶在掙扎,他拽住師尊胸口處的衣物撕拉扯碎,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 眼神愈發狂躁。 砰地一聲,白衡被一道仙力重重推開,連退數步撞在身后石墻上。 “你這孽障!”隔著厚厚的石壁,不周山頂半空處傳來一聲怒吼,單槍匹馬闖上不周山的正是天界新升的上仙曲寧,“快不放開仙尊!” 他方才查探后察覺情況緊急,隔空以一道法力將白衡從仙尊身上扯開,可也只得手了這一次。緊接著幾次施法破障都未成,曲寧心中愈發氣盛難耐,登時化了原形出來。 一道刺目的光芒籠罩下,火紅的翅膀尾部是一點玄黑,尾羽赤金如凰,一聲長鳴踩塌了不周山頂幾處石洞。 “區區一只重明鳥也敢來不周山放肆!” 白衡冷哼一聲,見眼前巖洞也落下灰塵,眼看就要破出個大洞。 卻在將破未破時,不周山下玄水河里波濤洶涌起來。玄水河接通不周山地的熔巖,為水火交融的兇河。河間藏著一只三界忌憚的九嬰妖獸。 只見妖獸受了召喚,破水而出,一時間嬰兒啼哭聲四起,玄水里勾帶著火星直往天上潑灑去,燒傷了曲寧幾片尾羽。 那妖獸踩云而上,九頭怒吼,嬰啼陣陣。 白衡坐于九嬰一頭之上,腳踩著熔巖,手縱著一道紅蓮業火往那重明鳥身上打去。重明鳥一只翅膀被九嬰一頭咬住,竟掙脫不得。 天降一柄破淵,生生打滅那灼人的烈火,再利落地砍下兩顆妖獸頭顱。 “九離仙尊!”重明鳥化了人形,捂住受傷的右臂。 可還沒高興一會兒,一道玄金烈焰將他整個仙軀焚燒起來。 那噬心的疼痛讓曲寧驚懼萬分! 那不是紅蓮業火。 那是,極獄業火。 “你想救他,你以為你是誰?!卑缀馐中男鸹鹧嬗陌甸W動,“你以為,你也配?!?/br> 魔紋爬上他的臉頰,九重天劫在不周山頂盤旋將落,卻被一道魔障擋在山外! 魔障,擋住了天劫?! 九離面色一凝。 “白衡!你快滅了那火,你會將上仙的魂魄燒盡的!”巖洞內,師尊眼神驚愕,無力地將一道法力往曲寧身上渡去,可惜卻被白衡一掌魔氣阻擋。 “我就是要他魂飛魄散!” 白衡手心一捏,火勢沖天,頃刻間將那只重明鳥燒得灰都不剩。 崇明神鳥,仙界上仙。 頃刻間,神魂俱滅。 “師尊,三界蕓蕓,他們需要一個救世主……只有我,需要的是你。是不是等到仙界沒有了,你才能看得到我?!?/br> “白衡!”一道撕心裂肺又夾帶著幾分柔弱的呼喊響起,回過頭,對上巖洞內師尊絕望的眼神。 絕望。云棲仙尊,也會絕望嗎。 “阿衡。不要這樣……從善吧,阿衡?!?/br> “我棄惡從善,你便能愛我嗎?!?/br> 師尊的唇抖了下:“不。” “那我何必從善?!?/br> 白衡破障而出,黑壓壓的九重天劫劈下,卻被一柄濕漉漉的劍身攔住。那淡紫色的劍身凝著乖戾的邪氣和泠泠仙氣,竟將天劫一點點吸收下去。 九離瞳孔驟縮,因如幽湖禁制被迫而襲來的反噬讓他身形一晃。 白衡召喚出了仙隕。 被鎮壓在如幽湖底五萬年的邪劍仙隕。 怎么可能。 白衡他,怎么可能! 九離一時間覺得眼前景象迷離重疊,面前的人像是白衡,又不像。 他好像看到當年清癯瘦弱的那個身影,聽到少年嗓音無辜又柔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