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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想修仙?”九離將‘還’字咬的很重。 “阿衡,聽話。” 白衡臉色前所未有的慘白。 緊攥的手,也冰冷如雪。他將胸腔內洶涌的腥氣壓下,穩著微弱的氣息,宛如蚊吟地低聲祈求:“削了靈骨,我還能做您徒弟嗎。” 眼前人似是背脊僵了一下。 很久都沒有等到回答,只等來一句:“開始了。” 緊接著,是天靈蓋連接著脖頸往下,一路傳來抽骨吸髓的疼痛…… 腳下仙云,漸漸染成緋紅。 正主白衡的意識從那瘦弱不堪的少年身體里剝離出來,懸在半空中清清楚楚看到這殘忍的一幕。 這就是……白衡的回憶。 這就是,玄仙云棲。 他愛了云棲仙尊整整三百年,到頭來,就換來被心上人親手捏碎仙元,抽削靈骨,從此變成廢人的下場。 這到底……算什么啊。 這份至死不悔的執著,這三百年心心念念的癡迷,這日日夜夜虔誠的仰望。 就換來——這樣的結局。 玄仙,都是沒有心的嗎。 場景陡然轉換。 不周山底,血海熔巖里,少年從巖灰里爬起。 渾身赤金色魔紋耀眼奪目,九重天上驚雷滾滾,卻都被他擋在不周山魔障之外。七重天劫在天際如猛獸嘶吼,可卻無法擊中該承受天劫的少年。 九重天上的人瞬間被那震耳欲聾的七重天界雷聲驚醒。 如此浩大的聲勢,是有誰飛升上仙了?! 可是環顧整個天闕,也沒有誰要飛升上仙。 那是什么。難道說,不是仙,是魔。 七重天劫……三重散魔,五重地魔,七重……預示著魔界,誕生了新的天魔。 天魔誕生可不是小事,天上地下的百路仙人仙靈們立刻亂成一鍋粥。 不知新天魔,又是排名第幾。是否會對天界造成威脅。 打開若水鏡查看,看到不周山魔氣沖天,少年自地獄而來,竟直接撤了魔障,毫不在意地任由七重天劫打在他身上。將他皮rou撕裂開,鮮血縱橫流淌入巖漿,化作白煙升起。 血rou同時,又以驚人的速度恢復著。 與此同時,天劫加重。 “八重天劫!”仙君們驚呼,漫天蛛網般的天雷將仿佛將天空撕碎,凝成一道白光往不周上劈去,“是八重……八重天劫!” “新墮的不是普通的天魔……是天魔之君!不周山誕生了魔族新君!” 魔君可號令十二天魔,是魔界之首。必須挨過八重天劫才能墮成。 少年無視八重天劫之苦,自尸山血海而來,直上帝都山顛,九重天闕。 一步一個血印,踏進云浮大殿時,當日目觀自己行刑的十七位仙君正在朝拜。 白衡勾著嘴角,目沉如夜,雙瞳里透著嗜殺興奮的光芒。 烏黑的指尖化出玄色絲線,準確不誤地纏住那十七位仙君,手心一捏,十七位仙軀散作一團血霧,弄臟了潔白如鏡的云浮大殿。 猩紅的舌頭舔舐了一下銳利的獠牙,他抬頭看到大殿之上的云棲仙尊。 “放過他們。” 云棲將余下仙家以仙障護著送出云浮大殿,屏退左右。 空蕩的云浮大殿里,只剩下師徒二人。 少年的喉嚨深處,發出喑啞的笑聲,聽著滲人。 “云棲玄仙……秋冥君……”少年又暗自笑了許久,最后邪邪地揚著嘴角,滿眼恣意乖張,“我的師尊?” “哈哈哈哈……” 少年踩著長階而上,直到與仙尊同登高位。 玄色衣袍獵獵,霸道的魔氣與精純的仙氣相撞時引風入殿,卷起他的衣角,露出傷痕累累卻精瘦修長的小腿。 “天上諸仙顛倒黑白,但有一件事還是說對了……我是魔種,天生的魔種。” 他倚靠椅背,垂下的一縷頭發落在師尊肩頭,在他耳邊呵氣如蘭:“修仙修了三百年,還是飛升失敗。可一墮魔,便引來八重天劫。師尊,您說您當年,是看走了眼不是。” “你到底想做什么。”云棲抿著嘴,下顎緊繃著。 “你看走眼的豈止這一回。諸天神祗,重九天闕……你真的知道,仙人可以有多偽善嗎。” 尖銳玄黑的指甲劃過他的臉頰,挑起下巴,逼迫師尊不得不抬頭對上自己赤黑的眼眸。 “你護你的正途,信你的天道。你是天道之子,是仙界之光。哈哈哈……可你知道九離那如幽湖底鎮著什么東西。織羲那太行山里又藏著什么?!云棲仙尊,你辛辛苦苦上萬年,耗盡心血篤信的是誰的天道,維護的又是誰的正途!” 云棲神色悲憫,宛若一聲長嘆:“阿衡,你魔怔了。” “我魔怔?到現在,你還認為是我魔怔,是我癡念過深?云棲,三界之中,真正滿心滿意只為你考慮的,惟有我。” 他半蹲下,魔氣成絲線纏繞成圈,將云棲圍在仙藤長椅上。 “我奉你若唯一的神明,將自己推入塵埃,小心翼翼地仰望你,亦步亦趨地跟隨你。你有多高傲,我就有多微賤。我等了三百年,整整三百年……終究換不來你一次回頭。” “你知道仙元碎裂有多疼嗎。你知道不周山紅巖下的泥漿,有多灼熱嗎。你知道仙云九重,跌落下是有多高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