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
銀色的貝殼行舟光芒閃閃,在碧綠的相思江水面分出一道細長的水波,層層推開,緩緩行去。 歸思晚看著鐘沁兒再度輕巧地坐在船頭,平靜地離開。 潔白的船身倒映在碧如翠玉的水中,皎如月熒,確實是不可多得的美物。 歸思晚在心里贊嘆了一聲,也難怪歸思云會如此喜歡了。 “jiejie,你可看出了她是何人?”她揚首問道。 歸思云默然地搖了搖頭,歸思晚回頭看她一眼,眼底多了絲玩味。 “她剛才只顧著躲你,完全不打算出手,這是為何?” 歸思云看了看她的臉色,咬了咬牙,大膽出言,“也許是她技不如人。” 歸思晚望著她憤憤不平的樣子,輕聲笑了笑,“或許,是怕被人發現她的身份?” 歸思云聽聞此言,陷入一陣沉思之中。 歸思晚知道她向來有勇無謀,心無城府,料她也不會發現什么。 其實,姐妹二人的猜測都中了。 歸思晚收回目光,又回眸望向那一艘漸漸飄遠的貝殼行舟,眼神漸漸渺遠。 “不過jiejie,以后事事要以無夷宮的聲望為先,不管在哪,哪怕是在嵐州,也不可魯莽行事,玷了無夷宮的名聲。” 歸思云低了低頭,眼中劃過一絲的不甘,但仍是恭敬地回道:“是。” 鐘沁兒看著放在船頭的那盤桂花云片糕,抬指輕輕撫弄,指尖上沾了一點明黃的桂花,分外動人。 她放在鼻尖,細細輕嗅,感受著淡淡的馨香。 忽然,不知怎么,她想起了容淵身上那股清新的梅香。 那股梅香曾縈繞在她的身畔,與他火熱的唇舌一起,令她沉浮在欲海之中,難以自拔。 一月之別,卻恍如隔世。 他仿佛湮滅在她記憶的深處,只有在午夜夢回,才會與那些旖旎的情事,一起干擾她的思緒。 白紗帷帽之下,鐘沁兒的神情未變,卻是唇角微抿。 她再度抬指伸向桂花云片糕,一片片地撕起,讓它一點點地落入江中。 貝殼行舟分開相思江水面,緩緩向下游行去。 一群墨色的小魚踏浪而來,爭相競食水中漂浮的桂花云片糕,追逐在小船的四周,引來碧波一陣陣,蕩漾開來。 不出半月,她就可抵達煙波湖畔的,醉風樓。 靈山大覺寺的清晨,后門的山道上正走著一個黑色的人影。 小沙彌依舊在后門前的空地上,細細地清掃著一地的落花。 他出家不久,禪心未定,因而不時會想起上次登門拜訪的那位女施主,只覺如月色般清冷驚艷,讓人一見難忘。 縱然是早春叁月的桃花再嬌美,也比不過她回眸一望的嫻靜清雅,輕輕一頷首,于無聲之中,沁人心脾。 他想著想著,出神了許久,忽然思緒回籠過來,看見腳下多了一道陰影。 他猛地地抬起頭來,卻是睜圓了雙目,手指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掃帚。 他的面前是一個高大的身形,黑色的斗篷將那人蓋了個嚴嚴實實,就連他的面容都被遮掩在斗篷的連帽之中。 小和尚屏息抬眸,去細看那個黑衣人,只覺得帽中凝了一團黑氣,讓他完全無法看清黑衣人的真面目。 他面色驟變,有些恐懼地后退了兩步。 “小師父,別怕。” 那人的聲音清越動聽,宛如悅耳的琴音。 他向著小和尚慢慢地展開手中的一卷畫軸,只見上面畫著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子,正是他剛才所思之人。 “你可曾見過這人?” 小和尚點點頭,有些慌張地答道:“這位女施主日前來過鄙寺找了塵師叔,但說了兩句話就很快下山了。” “了塵師叔?” 黑衣人沉吟了一會,又道:“了塵大師,如今可在寺中?” 小和尚搖了搖頭,“師叔前兩日下山云游去了,也沒說何時回來。” “云游?這么巧?”黑衣人輕輕地說道。 “這位女施主是……” 小和尚斟酌了一下,還是沒有把話說完。 黑衣人低了低頭,手指在畫上輕輕摩挲了片刻,才是淡淡說道:“她是我的……一位長輩。” “長輩?” 小和尚心里咯噔了一下,正想多問兩句,那人卻擺擺手,道謝告辭,轉身沿著原路下了山。 待到他的人影完全消失在山道之上,微掩的門扉之后,閃出來一道明黃色的人影。 正是一身僧袍,手握佛珠的了塵。 了塵看著那條僻靜的山道之上,飄散著的朦朧山霧,目光漸漸幽沉起來。 小和尚低聲問道:“師叔,這是什么人?” 了塵默然片刻,才是緩緩開口。 “他,不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