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不走

    “就是這了，這是剛送來的車禍患者。那個，你還是別看她了，太慘了。鋼筋穿透了腦袋，看了你會更難受。”護(hù)士指著停尸房里的一句尸體說話，看見停尸房里蓋著白布的尸體，王錚再也堅持不住，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阿紅停好車追進(jìn)來，醫(yī)院里人很多，四處張望的時候，有人驚呼：“地上有血啊，怎么也不擦一下。”阿紅低頭，看見一道血跡，隔幾步就有血滴，趕緊順著血跡追了上去。

    來到停尸房門口時，阿紅看見了王錚的背影，跪在地上沒有發(fā)出哭聲，肩膀在一下一下的抽搐。看著王錚面前里的尸體，阿紅也沒能堅持出，身子晃了幾下，扶著墻才沒有摔倒。

    王錚呆呆的，就像一尊石像，護(hù)士搖頭嘆息一聲，轉(zhuǎn)身走了。阿紅緩緩上前，按著王錚的肩膀：“哭出來吧，會好受一點？”

    王錚的腳下積了一灘血，卻絲毫沒有去管的意思。阿紅的安慰，沒有任何效果，王錚似乎沒有聽到。阿紅感覺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棵枯萎的樹，毫無生氣。心里火辣辣的疼，卻無能為力，只好回頭去找護(hù)士來給王錚包扎。看見迎面走來的葉惜顏時，阿紅臉上狠狠的一僵。陡然再回頭，想喊一嗓子，還是沒有喊出來。回頭時，眼淚如雨。當(dāng)著失去摯愛的王錚，阿紅哭不出來。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搞錯了，阿紅的眼淚克制不住了。

    包扎好的葉惜顏沒有大礙，都是一些皮外傷。但是坐在副駕駛的朋友小晴卻沒了，葉惜顏收到的打擊也不小，堅持著來看一看朋友的遺體。走廊里留下的一串血跡，葉惜顏看見了很是吃驚，呆了一下，小心避開地上的血跡，繼續(xù)往前走，一直到看見阿紅。

    “阿紅？”葉惜顏有點吃驚，阿紅來了怎么不去找自己，而是直接來到這里。

    阿紅點點頭，抹了一把眼淚，身子側(cè)開，讓出視線，指了指王錚的背影，低聲鼻音道：“我去叫護(hù)士來給他包扎，你們啊，繼續(xù)互相傷害吧。”說著話，阿紅匆匆走了。

    葉惜顏驚呆了，看著王錚腳邊的一灘血，還有地上的一串，心如刀割。

    王錚進(jìn)入了忘我的境界，腦子里只有昔日葉惜顏留下的印記，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后有人靠近。葉惜顏走到身后，此刻的王錚跪在地上，臉上兩道淚痕。

    “你真是太傻了！”葉惜顏上前伸手，溫柔的摸著王錚的腦袋，眼神里內(nèi)疚與柔情夾雜。

    王錚呆滯的身軀，就像突然被電流過了一下，劇烈的一顫。聲音很模糊，但實在是太熟悉了。腦袋的手也很真實，但王錚不敢相信，他也不敢回頭，只是抬頭看著對面的尸體，自言自語：“葉子，是你的靈魂么？我知道你一定不舍得走的。你走吧，喝了孟婆湯就忘記我吧。我不是個好人，我對不起你，下一輩子千萬別找我這種自私自利的家伙，千萬要記住了。”

    說著話，王錚感覺到頭上的手更加的真實了，他還是不敢回頭，生怕這是幻覺。

    一滴眼淚落在王錚的頸部，熱的！王錚緩緩的回頭，看見的是一個淚如雨下的葉惜顏。很真實，真實的令人無法置信。王錚抬手使勁揉了揉眼睛，沒錯，是葉子。

    王錚努力想站起來，但是跪的太久了，腳上還有傷，掙了幾下沒站起來，反倒是拉動了傷口，發(fā)出一聲叫疼：“啊！”一屁股坐在地上。葉惜顏慌忙要拉他起來，坐在地上的王錚一使勁抓住了她的手，反倒給葉惜顏拽過去，毫無抵抗意愿的葉惜顏站在王錚面前，被他緊緊的抱住了。

    把臉貼在葉惜顏的肚子上，王錚閉上眼睛，小心翼翼的低聲說話：“葉子，別動。讓我好好的抱一抱你，我知道，你一走就不會再回來了，你放心的去吧，我一定會照顧好你的父母，他們也是我的爹媽。”

    葉惜顏嚎啕大哭：“王錚，我沒死，那個是跟我一起出車禍的朋友。”

    王錚掙扎著站了起來，腿上的巨疼，無法阻擋他將葉惜顏緊緊的抱在懷里。

    阿紅帶著護(hù)士來了，護(hù)士看見這一幕，非常破壞氣氛的來了一句：“留一地的血，你不想活了。還不趕緊去包扎止血！”

    “你這傷口要縫針，跟我來吧。”護(hù)士簡單的檢查一下，用紗布給傷口扎上，控制出血。

    葉惜顏扶著王錚一道，跟著護(hù)士一起去。簡單的縫針，護(hù)士領(lǐng)著去急診室，里面的醫(yī)生給領(lǐng)到一個房間里，讓王錚躺下時，看見他始終抓著葉惜顏的手不放，忍不住吐槽：“這是秀恩愛的地方么？”葉惜顏臉紅了，想掙脫王錚卻抓的更緊，死死的盯著她：“不走！”

    葉惜顏點點頭：“好，不走！”說著就站在床邊，這是個未婚的單身醫(yī)生，看見這一幕已經(jīng)無力吐槽了：“縫合要麻醉，要付費的。你抓著她，誰去繳費啊。”

    阿紅趕緊道：“我去，單子給我。”王錚道：“醫(yī)生，我不用麻醉。我做了錯事，必須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不然，我無法面對我摯愛的女人。”

    醫(yī)生呆呆的看著他一會，低頭寫了一張單子，獰笑道：“好啊，不麻醉是吧？”

    十四針，王錚一聲都沒哼，醫(yī)生徹底服氣了，這樣的鐵漢，不服不行。

    包扎結(jié)束，醫(yī)生也沒多話，下面的事情丟給護(hù)士就走了。黑著一張臉，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兩人的對話：“你真的不疼啊？流一頭的汗。”

    “疼啊，這不是怕你又跑了么？沒顧上！”

    “我都說不走了，這次不騙你。”

    “是么？嘶，哈，啊呀媽呀，疼死我了。”

    想起那家伙癡呆的眼神一直盯著身邊的女人，緊緊的抓著手的一幕。醫(yī)生的臉上露出笑容，步履輕快。

    阿紅回來了，看見兩人十指緊扣，眼神一直都在看著對方的樣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唉喲，你們兩個，真是夠了。撒狗糧也不看看地方。對了，費用都交了，剩下的就是小晴那邊的事情了。你們兩個有傷，趕緊回去休息，我來處理就是了。”

    王錚這才看看阿紅道：“葉子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她的運氣。”葉惜顏在一邊微笑不語，阿紅得到王錚認(rèn)同，與有榮焉。

    “你們這些男人就是虛偽，當(dāng)面說的都好聽的很，背后不知道該怎么編排我們這些風(fēng)塵女子。”阿紅可沒有被糖衣炮彈打中，反過來還挖苦了一句。

    王錚聽了自嘲一笑：“仗義每多屠狗輩，負(fù)心從來讀書人。葉子最難的時候，在身邊幫她的人是你。我卻一直在傷害她，比較之下，我不如你。”阿紅楞了一下，狠狠的挖了王錚一眼：“嘴巴甜都是虛的，以后對葉子好一點。”說著轉(zhuǎn)身就走，沒人看見她的眼珠子紅了。

    “可惜了，如果小晴沒出事，今天是個好日子。”阿紅悠悠的嘆息一聲，留下一句話。

    葉惜顏神態(tài)黯然，王錚握緊她的手：“等她的家人來了，我們可以一起幫忙的。”

    葉惜顏點點頭，王錚拿起電話，撥了曾宇的號碼，很快曾宇這邊就接聽了，語氣很不耐煩的樣子：“今天是你二叔的婚禮，我去了，怎么沒看見你的人？你這家伙，這么大的事情都不出現(xiàn)，你是打算自絕于人民么？”

    王錚開了免提，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笑，牽動了傷口，疼的微微齜牙：“嘶，哈，我打電話是為了告訴你，兩個消息。一個好，一個壞，你打算先聽哪個？”

    曾宇正在開車下班的路上，抬頭對這導(dǎo)航道：“對于你這種禍害而言，好消息只有兩種可能，一個是你掛掉了，一個是你找到了葉子，跪在她面前懺悔。說真的，我不希望葉子立刻原諒你，因為你這家伙太混蛋了，總得讓你吃點苦頭才解我心頭之恨。”

    葉惜顏聽了忍不住扭頭微笑，被看曾宇說的難聽，實際上透著nongnong的關(guān)切。

    王錚得意的哈哈哈的笑了起來，再次牽動傷口：“嘶，哈，好人活不長，禍害活前年，我讓你失望了。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找到了葉子。”

    曾宇這邊楞了一下，快速的回了一句：“趕緊說壞消息。”

    “壞消息是我出了車禍，在醫(yī)院里。”王錚一邊說，一邊朝葉惜顏擠眉弄眼。

    “臥槽，在哪個醫(yī)院，我立刻過來。”曾宇這邊的回答很快，王錚先掛了電話，編輯短信發(fā)過去。做完這些，王錚才對葉子笑了笑：“又你這樣的好女人，還有曾宇這樣的兄弟，夫復(fù)何求？”

    葉惜顏聽了這話，一邊是感動，一邊是擔(dān)心：“你二叔結(jié)婚，你怎么跑出來找我啊？你這樣，我以后怎么見你二叔啊。”王錚聽了呵呵一笑：“沒事，不告訴他就好了。我們找個地方躲一陣，傷都養(yǎng)好了再出現(xiàn)。”

    “這樣倒還可以。”葉惜顏肯定了這個主意，可惜的是，此刻的曾宇卻在給王成夫發(fā)消息：“王錚出車禍，正在郊縣人民醫(yī)院。”

    累成狗的王成夫，躺在沙發(fā)上喘息的時候，這條消息進(jìn)來了，懶得去看一眼，袁蕾就在身邊，見他不看消息，忍不住拿起手機：“有消息進(jìn)來，怎么不看啊？是不是某個相好發(fā)來的，你不敢當(dāng)著我的面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