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美人 第59節
陸韶神色陰厲,低聲說,“您想收用安雪麟, 臣來給您辦, 您別去見他, 臣保證給您辦的妥妥當當?!?/br> “你當本宮死了?本宮已經縱容你許久, 你還想讓本宮不見其他人, 你真以為你是誰?”姬姮笑他,論起來他不過是她消遣的玩意兒,他是成了氣候, 但不代表她真怕他。 陸韶苦笑兩聲, 朝她伸胳膊,“是臣不對,臣隨殿下一同走。” 姬姮半冷不熱道, “你若敢再像那晚,往后不用再來公主府。” 陸韶心口生出殺性, 面上一派溫軟,兩眼彎彎,溫柔的對她笑,“臣給您當奴才, 今兒一路斷不下您的面子?!?/br> 美色確實能叫人心生愉悅,姬姮看著他這副討好樣貌,很是受用,搭著他的胳膊出了門。 —— 這回他們沒去流書居,進的是一家書舍。 這家書舍開在偏僻的胡同里,環境也安靜,舍主是個相貌儒雅的中年男人,瞧他們進來,便讓小廝上了茶水。 “兩位客官是來賣書還是來買書?”舍主問道,他開書舍不僅僅為了閑情雅致,收到珍貴書籍轉頭再高價賣出,賺的是個差價,舍內常有書生寫手坐鎮,客人過來提要求,舍主根據要求定價,三方都滿意。 舍內寬敞,隔著五六個獨間,用布簾遮擋,間或聽見磨硯聲,從那布簾縫隙中能窺見,寫手們都在專注撰稿。 “我想找安雪麟寫書,”姬姮收回視線道。 舍主端詳她,忽然臉上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安公子還沒來,這位小,公子不然等等?” 他一眼就看出姬姮是個姑娘,只怕是打著來買書的名頭見情郎。 陸韶眼中陰晦積聚,驀地從腰間掏出一枚銀錠子給舍主,嘴邊落笑,“勞駕引我們去客房。” 舍主得了銀子連忙引兩人上二樓。 客房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里頭擺著香幾書架,墻邊掛著幾副字畫,倒是清雅。 “殿下急著過來,臣忘了樁緊要事兒和您說,”陸韶扶她坐到香幾旁,瞧那香爐里的香熄了,便引些火星放進去。 霎時沉香撲鼻,遮了她身上的味道。 姬姮意興闌珊道,“那肯定也不算緊要?!?/br> “今兒一早,英國公將他的小女兒送進宮了,對外傳是雪妃娘娘身子不爽,要meimei進宮做陪,這倆姐妹現下都住在佳芙宮,可別提有多熱鬧?!?/br> 姬姮嗤聲,“英國公把他所有的女兒都送進宮,父皇也不會打消對他的忌憚,他女兒們真要是生下皇子,父皇就算立儲,也會先滅了杜家。” 陸韶笑一下,搬了杌子坐到桌邊,給她剝石榴。 他手里的石榴皮薄rou多,紅燦燦的喜人,他剝開皮子,手指靈活的將石榴捋到小碗里,這些石榴顆顆飽滿,手稍微按重些,甜汁都能沾一手。 他舔掉那些甜水,拿帕子抹凈手,才將小碗端到香幾上,擺好勺道,“這石榴新鮮,味兒也甜,殿下嘗嘗看。” 姬姮的眸子從那張薄唇定到修長手指上,從骨髓里涌出麻,她沒碰石榴,挪過眼道,“拿本書過來?!?/br> 陸韶眉尾輕輕上挑,若無其事般起身到書架旁,隨手挑了本《撫君集》,遞給她道,“這地方的書多是這樣了,約莫是賣給閑人打發時間的,胡謅八扯多的是,殿下看個樂?!?/br> 姬姮翻了兩頁,直接把書扔開,里頭寫的多是些才子佳人,夜半私奔的故事,情情愛愛,看著人膩煩。 “安雪麟竟也是這般庸俗之人?!?/br> 陸韶撿起書放回架子上,屋外下起了雨,過窗飄進來,他踱過去拔下木栓,將窗戶合上,“臣得為安解元說句公道話,讀書人是要有氣節,但他也要活命啊,前頭臣看到他爺爺在路邊擺攤賣梅醬,梅醬幾個人會吃,根本賣不出去,他若是不出來寫寫書,臣估計還沒秋闈爺倆就得餓死。” 姬姮抿著嘴唇,她自小錦衣玉食,體會不到吃不飽飯的境地,陸韶一說她才想起來安雪麟祖父祖母,算得上窮苦,在書舍這里靠寫書掙錢,大抵上也不是他所愿的。 人被逼到絕境總得妥協,這點上她深有感觸。 姬姮斂起眸笑,“本宮還當你瞧他不順眼,沒想到你竟替他說話了,你今兒個變成好人了?” “臣和他是老鄉,再看不順眼,也敬他正直,殿下想拉攏他,臣又何必為了他跟殿下爭吵,無端傷感情,”陸韶老實說。 姬姮沒什么表情,望著碗中鮮紅石榴,捏勺舀起來吃,確實甜,汲盡石榴汁,她張口想吐籽。 陸韶從容蹲到她腿邊,鋪開帕子放手上,說,“地上臟,殿下吐這里。” 姬姮側眼望他,他面上恭敬,一如往常般愛伺候她,但又好像不同了,他不強勢,也不瘋魔,沒讓她感覺半點膈應。 她還是吐下籽,陸韶將籽包好放到地上,旋即看她嘴角掛著紅水,指腹輕拭掉水漬。 她就該這樣干干凈凈,除了他以外的東西都不配碰她。 姬姮的眸光閃動,燥氣在心上亂竄,她有些發愣,視線落在那根手指上舍不得轉。 “殿下是困了嗎?”陸韶裝傻道。 姬姮閉眼靠著墻,眉心打了結,終究抵不住那層火,空氣里的香越來越濃,蓋住了沉香味,席卷而來,她支開腿,唇低低的發出聲。 陸韶咽著喉結,眼底凝聚出幽暗,湊近她問,“殿下要什么?” 姬姮抬起雙手抱住他的肩膀,“侍奉本宮?!?/br> 陸韶臉上劃過得意,撈起那截細腰背身仰靠在香幾上。 香爐掉地上,撒了一地香灰。 —— 屋里的香隔窗溢出,京墨就站在門口聽著里頭,耳朵通紅,她小心關好門,蹲在窗邊郁悶,說好的來見安雪麟,這人還沒見上,屋里倒不消停,她總覺得殿下變了。 自從陸韶夜宿殿下屋里后,殿下似乎就離不開他了,分明殿下對他很厭煩,非打即罵,可是在這種事上,她幾乎被陸韶牽著鼻子走。 她還沒成婚,卻終日跟太監廝混,更是沉迷其中,也不知何時到頭。 正這般想著,安雪麟上樓來,一眼見她便溫笑,“姑娘找我?” “不,不是,是我家主子找公子,”京墨連忙搖頭道。 說完她趕緊拍門,屋里立時一靜,她漲紅著臉道,“主子!安公子上來了?!?/br> 姬姮勉力摳陸韶頸窩,陸韶戀戀不舍的深吻著,未幾克制放開,翻身起來擁她坐到那張松紅林木圍榻椅上,當先給她穿回藕荷色團花暗紋斜襟直裰,她還在暈,看臉色有點耐不住,陸韶沒敢給她套褻褲,只將她腳放進長靴中,下擺將好勾在他手上,他看著直綴內里舍不得放手,但到底松開了,任它垂落到靴子上。 他急忙取來墊子放她坐倒,一松手她就皺眉。 陸韶邊穿衣裳,邊撫她臉,哄她說,“難為殿下收著些,等見完安解元,臣再給您洗掉?!?/br> 姬姮睜開眸,揮手打到他臉上,他被打也沒生氣,笑著給她綁好發髻,自桌邊端一杯茶讓她喝完。 她咕完茶才冷靜下來,低頭瞧他跪在腳邊給自己理衣裳,將腿遮的嚴嚴實實,她突然就恨死這個畜牲,他是故意的,故意讓她成這副模樣,即使見了安雪麟,她也不敢亂動。 她氣的伸腳往陸韶背上踩,陸韶眼睛順上看,喉間干的快冒煙,“您乖些。” 姬姮一腳踢到他腿,旋即并到地上坐好,她揚聲朝外道,“進來。” 陸韶趕忙推開窗,驀地跪回她腿邊,把邊角縫都理的平整,不讓露一點空隙。 恰好門推開,安雪麟走進來,迎頭就看到陸韶跪著,椅子上坐著個書生打扮的人,那臉赫然是他上次見過的那個美人,她臉色有點差,但神態散漫,矜貴傲氣,一眼就看出和尋常平民女子不同。 她才是貴人,地上跪著的是她的仆人。 但哪有仆人和主子這般親密,倒像是……兩人的趣味。 陸韶站起身,退到姬姮后方。 姬姮交疊著手,朝他笑道,“上次和安公子見過后,我對安公子的氣節甚是佩服,所以特地來書舍,想再找安公子一敘?!?/br> 她笑起來時,整張臉艷的灼人。 安雪麟瞧過,當即心跳加速,他稍稍挪眼,正和陸韶的目光對上,對方含著笑,笑里隱藏警告。 安雪麟心下明了,這位佳人確實有主,他的念頭都得掐斷。 “我不過一介書生,姑娘想找我聊什么?” 姬姮示意他坐。 安雪麟便就近坐到竹椅上。 “明年這個時候,安公子或許就能入朝為官了,前頭瞧安公子很不屑跟那些朝官交流,那為何還要考取功名呢?”姬姮問他。 窗外吹起風,姬姮的衣擺晃動,陸韶眼尖,干脆褪掉裘衣將她腿蓋住,果然就遭她兇狠一瞪。 陸韶咧咧唇,安安分分站好,不再動。 安雪麟看著他們互動,心內難免驚奇,他們好像不似表面那般恩愛。 “我參加科考并不是為了結黨營私?!?/br> “不為名不為利,你考什么科舉?”姬姮不信他說的,有氣節是珍貴,但她一點也不信他所說的,水至清無魚,什么地方待久了,都會有團體出現,根本不可能孑然一身。 安雪麟被她一嗆,照往常定會嗆回去,可對方是個女人,還生的那般艷色,他想嗆也嗆不出口,但仍沒好氣道,“功名利祿誰不想,我不愿跟那伙向徳黨為伍,我也能靠自己雙手掙來?!?/br> 姬姮叫這話挑起了興致,“安公子為何不愿意和他們為伍?” “我的老師曾說過,國賊當屬向徳黨,他們占據朝堂,蒙蔽陛下雙眼,整天只知道高談闊論,毫無建樹,”安雪麟直截了當道,他不怕對面的女人也是向徳黨,畢竟向徳黨最痛恨女人,成日里指天指地給女人按規矩,像她這般拋頭露面,還和男人公然親密,顯然為向徳黨不恥。 姬姮翹唇淺笑,半晌抬手鼓掌,“說得好。” 安雪麟揚起首,與她輕笑,“姑娘來找我就是要聽我說這些?” 姬姮眼尾掃過陸韶,陸韶笑一聲,“安公子頗有遠見,那你怎么看儲位的?” 安雪麟伸直腿,還真思索起來,他才中解元,皇帝立儲這種事離他太遠,倒沒細想過,不過皇帝只有一位皇子,這儲位理所當然應該是那位小皇子的。 奈何這幾年局勢動蕩,朝堂內外沒得安寧,皇帝立儲的事?一直耽擱,他曾聽老師說過,朝臣并不贊成立皇子,他們擁立藩王,只痛批小皇子非正統出身。 正統不正統就是他們嘴里的一句話,當真說起來,就憑他是皇帝的兒子,他最有資格入主東宮,藩王終究算皇族旁枝,道理上也輪不到他們當皇帝。 橫豎就是這些大臣給皇帝使絆子,皇帝要做什么,他們站出來第一個反對,皇帝沒有立儲,他們便也想插手儲位,說不定往后能挑個傀儡,任他們擺布。 “儲位我不好定論,這不是我該議論的事情,陛下擇選誰為儲君,我覺得自有陛下的道理?!?/br> 這意思便是他向著皇帝。 姬姮微微覷著眼,這人忠君,她不能貿然說明來意,以免往后他跑到父皇跟前揭露,她得不償失。 她伸胳膊去搭陸韶的手,陸韶握著她,跟安雪麟笑道,“安公子有一片赤誠之心,叫人敬仰,上次是我不會說話,倒惹得安公子發急。” 安雪麟看著他手里的那只白腕,心下揣測他們要走了,便溫聲淺笑,“不妨事,不過你們付錢給舍主,真不要我寫書?” “明人不說暗話,我想接濟公子,但是怕公子拒絕,所以才一再找來,”陸韶直白道。 安雪麟笑著搖頭,“無功不受祿,多謝老爺美意,我過慣了苦日子,就怕得了銀錢心生貪婪。” 在某種意義上來講,陸韶是真的佩服他,排除他對姬姮有那點意味不明的心思,這人值得深交。 陸韶躬身抱起姬姮,沖他點過頭走出去了。 安雪麟跟到二樓,低頭瞧見姬姮的頭搭在他肩側,面上有疲倦,看起來萎靡不振,安雪麟才清楚她先前鎮定的樣子是端著的,但都累成這般了,為何還往出跑,那位老爺想來也不是真心待她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