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美人 第45節
方玉林揣好手,踱步跟上了魯昭。 —— 陸韶將姬姮她們送出后宮,姬姮上了厭翟車后,朝陸韶韓凝月遞了個眼色。 韓凝月悄悄往周圍看,給她跟陸韶放哨。 陸韶提著衣擺進了厭翟車,這車是公主的座駕,看著大,其實內里空間小,兩人坐一起很擠。 陸韶兩手搭在姬姮腰側,問她,“又要臣做什么?” 姬姮撥了撥他的指頭,散漫道,“你給本宮練一支兵。” 陸韶新奇笑道,“殿下要什么兵?娘子兵?” 擠的不舒服,姬姮干脆坐到他左腿上,俯視他道,“本宮要二十個精兵,只要女人。” 第40章 落水(雙更合一)…… 她的手指還搭在他胳膊上, 十指纖纖,白潤可人。 陸韶執起那只手捏著,當真柔若無骨, 嬌養出來的公主殿下從頭到腳都生的精致,要用萬千金銀才能養的住, 可是這樣的手沒有什么力氣,不會威脅到任何人, 反而叫見著它的人心生妄念。 “女兵不好練,您要的還是精兵,有些麻煩。” 這年頭也不算什么好時節, 男人入伍都不愿意, 更不用說女人了, 營中日子也苦, 女人身體比不得男人, 讓她們來從軍,估計沒幾日就能把身體練垮。 姬姮覷著眼,“你練不好, 就是你沒用。” 她總這樣, 在她面前只分有用和沒用,有用就能親近她,如現在這般抱她在腿上寵, 沒用就別想讓她再多看他,轉頭翻臉不認人。 陸韶撫摸著她的頸子, 皺一點眉道,“臣沒用了,殿下會如何?” 姬姮冷眼瞪他,隨即低頭吻他。 一下兩下三下。 果然不超過三下就停。 陸韶攬起她的腿彎, 放她平坐在身上,低低道,“不夠的。” 姬姮伸手掐他,“你敢跟本宮得寸進尺?” 陸韶唉一聲,一掌托著她的腰肢,湊近來細嗅她的頭發,轉而碰碰她的嘴唇,笑出來,“臣看您這勉為其難的樣子,倒是臣過分了。” 姬姮臉色發寒,抬手拍他臉,“胡嬌和胡靈能探查各地,她們不比那些男人差。” 陸韶捧著她的手輕啄,從指尖滑到手心,瞧她神情軟化,人也靠他身上閉起來眼,才不舍的松掉,側臉蹭了蹭她,道,“兩位姑娘確實厲害,但臣看過她們,她們的體魄比一般女人強健,這得長期鍛煉,再者,您要的是精兵,精兵自然比普通將士要求更高。” 比如騰驤四衛營,只有二十萬人,但這二十萬人確實京軍九營中的精銳,他們擁有最好的戰馬盔甲和兵器,也是從各大營中挑選出的頂尖將士,他們相比一般軍士更具有耐力,在戰場上也更能殺敵。 再比如西廠緹騎,西廠統共只有八千緹騎,但是這八千人卻讓整個朝堂內外畏懼,西廠是先帝設下的,專門用來監視朝官動向,這些緹騎比耗子還機靈,他們能悄無聲息的進出官員府邸,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西廠里有一個巨大的甲子庫,其中記載著所有官員的生平履歷,連他們的口食之欲都登記在冊。 這些緹騎也算精兵,他們擅長藏匿,偷襲,在暗處就能殺人于無影,若真計較,西廠比京軍九營更有威懾力。 只是現下皇帝不信劉乾了,西廠也才氣焰消怠。 姬姮掛在他胸前,凝眸深思,良久才說,“二十人也不好找?” 陸韶摩挲著手指,“臣給您提個醒,女人當兵傳出去,在大魏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 軍中都有規定,不準女人入軍營,不然就是晦氣。 好像所有的規定都在壓制女人,但要說出原因,卻又沒個道理。 他的手指骨節分明,玉白修長,只這么看,不帶一絲殺人時兇戾,尤其他還故意抵著指頭,好似在挖著什么。 姬姮瞟著那手,腿微顫,眼睫不斷翻飛,未幾抬手蓋住它,咬牙道,“……本宮不管,本宮要她們。” 她臉飛粉,頰邊暈出熱,不似羞但勝似羞。 陸韶唔一聲,眸色幽深,他抽出自己的手撫著她,裝不懂道,“殿下總莫名其妙跟臣置氣,臣答應了您練兵就是,給您練二十個女將軍,往后跟在您身邊誰也不能欺負您。” 他頓了頓,取笑她,“怎還氣成這般?讓臣心肝兒疼。” 姬姮嗓子發啞,手往他指頭上按,“本宮要剁了你的手。” 陸韶淺笑不止,隨著她的手滑到裙擺,用只有兩人才聽清的喉音道,“那讓它在臨死前,再慰藉殿下一回,也算死得其所了。” 姬姮匆促蹙出眉尖,臉上熱的躁人,片刻被他扶好身子,攬在臂彎里疼溺。 —— 日頭有些曬人時,陸韶下了厭翟車。 韓凝月面紅耳赤道,“我,我要進去看看殿下嗎?” 陸韶舔掉手上馥郁香水,眉中自有慵懶滿足,“這車小了些,殿下估摸坐不住,勞韓小姐進去扶著殿下,別叫她受罪。” 他眼中猶帶著邪佞,韓凝月不敢直視他,匆匆道了個好。 陸韶便轉回皇宮去了。 韓凝月瞧他走遠了,才躊躇著上車,讓遠處的車夫過來趕車。 她掀開簾子,看見里邊情形,差點手一抖。 姬姮靠在車壁上,衣衫整齊,但神色發懶,從臉邊沿著脖頸,有紅跡落出,一直延伸到頸下,她好像沒什么精神,眼眸里有水光,淡淡的冷,又含著脆弱感,像剛經歷過摧殘,分明已經挺不直脊背,但仍能感覺到她的傲骨,似乎下一瞬她就能挺起脊梁,仰起頭嘲諷他人。 韓凝月小心過去,倒了杯茶喂到她嘴邊,“殿下喝點水。” 姬姮一口咕盡,疲憊稍微緩解,她淺聲說,“方玉林現今是皇弟的老師,父皇也很器重他,本宮原想讓你直接面見父皇,但你父親畢竟冤案在身,只能委屈你再忍耐,等有朝一日你父親翻案了,自然也能將方玉林繩之于法。” 韓凝月默了默,輕聲說,“……我父親翻案沒那么容易。” 姬姮啞然,她說得沒錯,就現在的形勢看,很難,有都察院那幫老臣,外加以英國公為首的外戚,基本朝堂已經被網羅住,她父皇都時常被這群人左右,想翻案,首先得把這幫人全部剔除。 韓凝月尷尬笑了笑,軟聲說,“殿下是好意,我心里很感動,但我想告訴殿下,原先父親也很器重方玉林,父親曾說,他心機雖重,但很適合入朝周旋。” 姬姮覺得奇怪,“既然你父親都說他心機深沉,為何還要收他做門生?給他一筆錢讓他自生自滅不是更好?” 這樣也不會有后來的那些事,韓家說不定都不會遭難。 “父親對他有愧,只好收了他,他從小表現的就很敬重父親,即使父親知道他心思深沉,但見他讀書誠懇,對我也好,便沒有往壞的地方去想,”韓凝月惆悵道,兩手揪著帕子猶猶豫豫,瞧了瞧姬姮,才終于下定決心,“您是知道的,朝里大臣多數愛結黨,有些以向徳書生自居,他們口口聲聲仁義道德,真要讓他們做正經事,就一個個推辭,專會給人扣大帽子,三五個湊一堆盡吵著他們見不得百姓受苦,他們也知道君王為難,但他們最不容易,父親在朝中已經聽膩了這些,他想過要把這些人悉數撕扯掉,但……” 說到這她就開始哽咽,眼淚直往下落。 姬姮拿起來繡帕替她揩臉,柔聲說,“本宮知道韓大人辛苦,這些年都是他一人扛著,朝里大半都是老油條,他想把這些人踢走,讓朝里進新人,沒那么容易。” 這其中枝理交錯,朝官手里有門生,朝官退下來門生再入朝,如此往復,朝堂永遠都在這些人手里,想將他們剿滅,很難,但不用他們,很容易。 她父皇早先倚重劉乾,發覺劉乾不對,轉頭就啟用了陸韶,不管用哪一個,朝中大臣都被邊緣化,這就是她父皇的厲害之處。 韓凝月這時面上現出懊悔,抓著她焦急道,“殿下!我父親當初曾說,想治那群人,就得打入內部,從內部瓦解他們,所以我父親將方玉林送去向徳書院,希望他能融入其中,等往后他入朝,便能有辦法將他們逐個捏死,可是,可是……” “可是沒想到他以前全是裝出來的溫厚,你父親的器重成了打水漂,他在向徳書院必定結識了不少朝中人,或許他早就跟這幫人同流合污,父皇盼著他能給朝堂注入新活力,也是白想了,”姬姮揣測道。 方玉林太會偽裝,等到他正式入朝,他就是那幫向徳黨的暗哨,他在父皇跟前表現的越忠誠,轉頭就能把父皇所說的話捅到朝臣耳朵里,她父皇就真的被徹底束縛住了。 她瞬時站起身,朝外道,“停車!” 厭翟車停住,韓凝月慌神道,“您還要進宮嗎?” 姬姮捏緊手,“今日父皇尚且拿這幫人沒辦法,若真被他們牽制住,皇弟繼位等同于傀儡!本宮決不能坐視不理!” 她匆忙跳下車,忍著腿酸往宮里趕。 韓凝月急追上去,攙著她一起返回宮中。 恰時皇帝在御書房跟左都御史李明啟及戶部尚書許珍談話。 陸韶守在門前,里頭的李明啟扯著嗓子叫喚,“陛下!幽州大亂,九殿下難辭其咎,那流言旁人怎會傳出,定是她暗中叫人散出,擾的幽州城百姓暴動,她又自做好人!” “九殿下做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上回她故意打碎紅珊瑚,挑起我朝跟高句麗戰事,不也是這樣的情形,陛下不該包庇九殿下,大魏的臣民都看著呢!” 這話隔著御書房的門透出來,將好被趕來的姬姮聽個正著,她登時冒一頭火,張手就要推門往里闖。 陸韶連忙拉過來她的手,小聲對她說,“您怎么又回來了?” 他看著她頸側的痕跡,眼神溫柔,“您回去歇著吧,這里您不適合來。” 姬姮豎起眼憤怒道,“你聽不見那個老匹夫在誹謗本宮?” 陸韶安撫她,“陛下又不傻,他說了陛下也不會信。” 姬姮青著臉,“父皇再不信,他也是左都御史,靠一張嘴就能定人死罪!” 她真的火冒三丈,恨不得沖進去宰了那個老貨! 陸韶幫她扣好盤扣,勉強擋一點脖子,緩緩道,“陛下最疼您,只要您不犯錯,任他們怎么說也不會治您的罪,您乖些。” 他話剛落,御書房中陡然一聲嘭響,未幾就聽見皇帝暴怒聲,“滾出去!” 片晌御書房的門大開,李明啟滿頭血退出來,正跟姬姮眼對上眼,他瞪著一雙牛眼,沖姬姮哼一聲,須臾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當著姬姮的面道,“妖孽啊!禍國妖孽啊!” 姬姮被他氣的直想上手抽他。 陸韶捏緊她的腕子,面上笑的溫熱,“左都大人好歹是朝里老臣,說話怎么沒個講究,見人就罵,這跟村口的潑婦有何區別?” 李明啟睜圓了眼,正想大罵他閹賊。 陸韶唉著聲搖頭,頗文氣道,“實在是有辱斯文啊……” 李明啟噎住聲,半天反應過來,怒聲道,“本官擔憂百姓安危,輪得到你一個太監在這里指手畫腳?” 陸韶要笑不笑,“左都大人這么擔心百姓,怎么不見你捐點錢出來給幽州?你口口聲聲罵九殿下,九殿下可捐了大批銀子過去,你這擔憂百姓就是靠嘴上說說的吧。” 李明啟血氣上涌,“本官兩袖清風,俸祿不過一點,如何能拿出那么大筆銀兩,你當本官是那等藏污納垢之人?” 他這話里話外都把自己說的像個清官。 陸韶提著聲道,“那就閉嘴!” 李明啟立時愕然。 “左都大人有錢跟朝中友人在五柳齋聽戲,卻沒錢捐給幽州,嘴上說的比誰都動聽,連九殿下都敢罵,咱家還以為你多忠君愛國,誰知也不過是做做樣子,話從你嘴里出,錢進自己的口袋就是兩袖清風,要不要咱家來查查,你這手里有多干凈,”陸韶眉際生戾氣,目光陰毒的屠戮著他,若他能殺人,對面這老頭已經身首分離。 李明啟渾身打顫,還欲撐著氣跟他掙,許珍拽著他訕笑道,“陸總督別見怪,左都大人就是性子直,他也是為國憂心,說的話確實不大中聽,但也有些道理。” “有什么道理?含血噴人的道理?”陸韶反問道。 許珍干笑兩聲,“本官和左都大人還有事,就不跟陸總督再扯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