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美人 第22節
陸韶默默跟在她身后,臉上陰寒遍布,那個小廝該死了。 姬姮疾走了好一段路,突地停住身,“你試探本宮什么?奴才永遠是奴才,想越過這條線,這輩子都不可能!” 她還是仰著脖子,傲的想讓人折斷她的脊梁。 陸韶眼中最后的灼熱熄滅,只剩悲哀,他輕輕說,“殿下是奴才的主子,奴才是殿下的狗。” -- 陸韶將姬姮送走后,隨后轉進劉府,在劉乾臥房前雙膝跪地,兩眼赤紅。 劉乾忙活完了還沒睡,瞧見他這般,趕忙拉他起來道,“前邊兒咱家看著還好端端的,怎么一會功夫就傷心成這樣?” 陸韶跪在地上不愿起身,咬牙道,“奴才娶不得月娥姑娘!” 劉乾面色一冷,“敢情你在哄著咱家玩兒?” 陸韶的身體直打顫,“奴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糊弄掌印,月娥她現下正跟奴才的小廝……” 后面的話他已然說不出口,只連連抖著唇,看起來難過至極。 劉乾僵白著臉,吊起來嗓子叫,“什么!你帶咱家過去看看!” 陸韶急忙爬起身,扶著他一路直奔蘭園,等他們到地方時,這天已經泛起來晨光。 劉乾伸腳踹開屋門,恰見月娥服侍著小廝穿衣,她身上僅著一件肚兜,這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干了什么好事。 劉乾煞紅著一雙老眼,大罵月娥道,“虧得咱家提點你,你竟暗地干出這樣的丑事!” 兩人當即嚇得癱在地上,月娥哭哭啼啼道,“奴婢只是一時糊涂,求您看在奴婢伺候過您的份上,饒了奴婢這回吧……” 把睡過的女人送給心腹,劉乾臉上難免掛不住,只略有些愧疚的跟陸韶說,“咱家改明兒給你再尋個俊俏的,這次咱家虧了你。” 陸韶落寞道,“奴才知道掌印是好心,但奴才現下只想為掌印辦事,其他的再無暇顧及。” 劉乾也知他難受,先前還滿面歡喜的要迎娶月娥過門,這轉頭月娥就偷了人,放誰身上也得頹喪,他嘆口氣,拍拍陸韶道,“咱家不給你塞人了,這女人隨你處置吧。” 他說完就轉身走,月娥跟著朝外爬,“掌印別走!掌印別走!” 還沒爬到門檻,她的喉嚨忽然被掐住,她驚恐的回頭,就在陸韶眼中看出了煞氣。 她抓著手朝小廝求救,小廝渾身癱軟,栽在地上瑟瑟發抖,哪里還敢上前。 屋門自里邊栓上,片刻里頭就傳來兩聲尖叫,隨即戛然而止,等那扇門再打開,陸韶的臉側印滿血,猶如惡鬼臨世。 -- 這日夜里,京中大街小巷忽然四散傳出姬姮砸碎紅珊瑚的消息,這消息很快被高句麗使臣探聽到。 到第二天早朝,高句麗使臣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向皇帝討要說法,皇帝搪塞了幾句,順便賜給了高句麗數十箱金銀珠寶,那使臣收下珠寶才熄聲。 皇帝以為這事就揭過了,誰知高句麗使臣當夜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燕京,致使舉朝震驚,皇帝立刻下發密令給各地刺史,凡遇到高句麗人一律扣下來。 前朝后宮皆惶惶然,他們都知道,這太平日子只怕不能長久了。 與此同時,齊王世子也不再催促皇帝賜婚,一切都仿佛安寂下來,直到姬姮派去齊王藩地的探子回京。 第24章 請殿下戴上這枚戒指 “殿下,齊王雖然打贏女真族人,但當時也中了埋伏,他的右臂被廢了,目下一直在暗中尋醫,”胡嬌和胡靈將探聽到的消息上報給姬姮。 姬姮捏著信指節發白,未幾將信遞給陸韶,陸韶接過信看,“那位世子最是惦記殿下,原來打的這個主意,倒是可以把這個消息透露給陛下,看看陛下的反應。” 姬姮一臉疲憊,攤在椅子里喃喃道,“那些朝官紛紛指責本宮,即使沒有齊王,高句麗也不可能就這么善罷甘休。” 陸韶卷好信,自京墨手中拿來白狐裘為她穿好,溫笑道,“前頭劉乾說讓您沒好果子吃,可見這消息是他散出去的,陛下召您進宮,定會說起這事,您打碎紅珊瑚也沒幾個人知曉,除了宮里那位,還有誰這么恨您?” 姬姮借他手站直身,深呼吸一口氣,“紅珊瑚終究是本宮打碎的,高句麗真要借此發動戰爭,本宮就是大魏的罪人,那些大臣和百姓都會痛罵本宮禍國。” 陸韶神容肅穆,屈膝道,“奴才愿為殿下奔赴戰場,誰若敢動殿下,奴才就踏平他的家國!” 姬姮笑了點,伸手在他臉上摸過,便往外走。 陸韶站起身側看向京墨,京墨小聲跟他說,“這兩日齊王世子遞來十幾封信邀殿下出去游玩,全被我扣下了。” 陸韶翹起唇和她道聲謝,追著姬姮出院子。 他們沿著行道快到前院時,湊巧見鬼臼穿一身太監服,扭扭捏捏的挪到姬姮身旁,掐著嗓子給她行禮,“主子……” 姬姮斜著他不說話。 鬼臼這么多天觀察下來,也知她這個表情就是不耐煩,連忙挺直身道,“卑職是想貼身保護主子,您進宮卑職跟不進去。” 學聰明了,還知道迂回。 “你以為穿了一身太監服就是太監了?進宮要過檢的,”陸韶輕飄飄道。 姬姮上下打量著鬼臼,“太監沒你這么魁梧。” 鬼臼頓時委屈,“他也不像太監!” 陸韶一臉黑沉。 姬姮轉頭瞧他,他確實不像太監,宮里的太監多數娘氣,說話走路都向女人靠攏,早先她曾聽身邊的教習嬤嬤說過,太監閹割后,往往連心性都女人化,矯情做作是常有的。 但陸韶不同,他不像女人,也沒那種黏糊糊的勁兒,姬姮和他獨處時,很多時候察覺不到他是個太監,他有著寬闊的肩膀,堅實的雙臂,甚至還有喉結,這些特征都像個正常的男人,但這不影響她享受,只要不是真的男人,她根本不會在乎他長得如何。 “你留在府中。” 她丟下這句話踱步出府。 鬼臼氣的在原地跺腳,換來陸韶幾不可聞的一聲譏笑,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姬姮被陸韶握著手上了厭翟車。 -- 陸韶引姬姮到御書房,劉乾在御書房外候著,笑瞇瞇的沖姬姮道,“九殿下趕緊進去吧,陛下可等了您好一會兒。” 姬姮直接不看他,推門進去。 劉乾哼一聲,偏頭對陸韶道,“你去敬事房一趟,叫他們把牌子備好了。” “……陛下這么晚了還要召寢?”陸韶遲疑道。 劉乾催他,“趕緊去!” 陸韶忙躬身朝敬事房跑去。 -- 御書房內,皇帝走到姬姮身旁就地坐倒,將手里的奏折給她看。 通篇都是痛批她驕縱跋扈,字字句句若都是刀,只怕她已經被凌遲了。 姬姮五指緊握,嘴邊勾出淺笑,“您打算如何處置兒臣?” 皇帝輕搖頭,“朕舍不得處置你。” 姬姮眼睫濡濕,“如果高句麗借此事宣戰呢?” 皇帝扔掉奏折,“朕還沒死,它敢打,朕就敢接。” 高句麗使臣太過狡猾,喬裝打扮避過各地關卡一路逃回高句麗,沒兩日高句麗就起兵駐扎在遼河邊,隨時入侵遼北。 于他而言,高句麗不過是附屬小國,既然這小國不聽話,自然要教訓一番,朝里那些主和派都是慫貨,真要是為了一個紅珊瑚將姬姮處死,那大魏往后都抬不起頭,邊界也不可能再安寧,這一仗必須打! 姬姮拂掉眼尾的淚,低垂著臉呢喃,“是不是兒臣犯什么樣的錯,您都會饒過兒臣?” 皇帝揉了揉她的頭發,笑著說,“你是朕的女兒,誰也不能越過朕來欺負你。” 姬姮捂住臉,眼淚落了滿臉,她慌亂的擦掉那些淚,這樣動聽的話她已經分不清真假,她寧愿不信。 “兒臣打碎紅珊瑚,這事原本沒幾個人知道,可年宴后就一夜之間傳遍了燕京,您沒有想過為什么?” 皇帝豎起眉緘默,他想過,這很顯然是有人故意散播,剛出了姬煥差點被養廢的事,皇后的嫌疑最大,但他暫時不能動皇后,這舉朝武將中,只有英國公可用,年輕的后生很多都還沒打過仗,這后頭跟高句麗對戰,勢必要派英國公前去。 只能秋后算賬。 “朕會給你個交代。” 姬姮彎了彎唇,“父皇不擔心齊王嗎?” 皇帝眉一擰,“這不是你該過問的。” “世子先前還非兒臣不娶,現在卻沒聲兒了,他們開出的條件估摸著也不會再拿出來,說不定還想趁機脅迫您,”姬姮直截了當道。 皇帝額際青筋直跳,齊王在關外,將好在高句麗腹背,如果英國公和齊王兩面夾擊,高句麗絕無勝算,但昨日姬轅突然上奏,齊王患病,需得臥床靜養。 這病來的蹊蹺,無非是想借機跟他要東西,要人亦或者要地,沒準他兩個都想要。 姬姮道,“世子曾說,齊王身強力壯,哪個身強力壯的藩王會愿意將自己的嫡子送進京做質子?” 皇帝猛地起身,“回公主府禁閉,沒有朕的允許不得外出。” 姬姮朝他舉手做拜,悄悄退出御書房。 皇帝捻著手里的佛珠靜不下心,不管齊王有沒有病,他都有謀反之心。 劉乾隔門朝里喊道,“陛下,夜深了。” 皇帝摁住佛珠,“進來。” 劉乾便帶著陸韶和敬事房的總管太監入內。 總管太監捧著銀盤到皇帝跟前跪好,“請陛下翻牌子。” 皇帝隨手翻開一張牌,看都沒看扔回去,總管太監便退下去了。 劉乾佝僂著背跟皇帝笑道,“陛下,奴才跟您說個事兒。” 皇帝壓了壓眉,“說。” “先頭徐忠義伙同賈元道謀反,得虧有小陸子幫著奴才拿下反賊,奴才瞧他是個干實事的,想遣他入遼北當個監軍,有他在,奴才不擔心關北衛所有事,”劉乾拍一下陸韶,陸韶走上前跪倒。 皇帝對陸韶有印象,腦子里忽地靈光一閃,笑道,“朕瞧他不錯。” 劉乾嘿笑兩聲,“小陸子在奴才手底下辦事從沒出過錯,是個好苗子。” 皇帝摸一把胡須,“高句麗蠢蠢欲動,朕打算派英國公帶兵入遼北,小陸子暫且不用去遼北當監軍。” 劉乾略有些失望的答是,他還想著栽培陸韶,全怪姬姮惹出事,瞧皇帝這樣子還是偏心她,那消息白傳了,免不得一場仗打,倒叫他的人提不上來。 皇帝沖陸韶抬手,陸韶彎著腰站好,他生的干凈白秀,身形也修長,瞧著溫善懂禮,比一般太監要得人眼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