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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鬧劇很快傳到上面,遠遠的,柳熙已經帶著郁光風和柳嫣然趕過來了。 “尊上。”柳熙站在一邊,周圍的人都給她讓開一條路。 “這件事情既然牽扯到風兒,就讓我來處理吧。” 柳嫣然沒跟上,站在后面不遠不近地看著,眼神有些冷。她現在真有些后悔選郁光風了,反正蛇族的傳承也斷不了,非過來蹚魔宮這趟渾水干嘛呢。 柳熙很快走到了魔尊身邊,她身量極高,隱隱和魔尊不相上下。居高臨下的一眼瞥向胡玉施,如果目光能化為實質,胡玉施該被這一眼剜掉一片血rou。 但柳熙最終還是緩下了聲音,“尊上,您看呢。” 魔尊還是沒有出聲,他只是盯著郁荼。 這很古怪,幾乎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有些事情只有柳熙知道,在她記憶里,魔尊曾經非常寵愛郁荼。 非常非常寵愛。 白嵐是七位夫人中,最后一個有身孕的。她懷孕那年,來自修真界的不知名白色花朵被種滿了魔宮。 當時柳熙還沒經歷過數百年的冷落,有些像是現在的柳嫣然。驕傲自負狠辣專行,但魔尊壓著,即使是她,都沒能在那段時間對白嵐下手。 后來也沒機會了,郁荼出生,前面的六個兒子就全都被魔尊忽視了。十歲之前,魔尊手上所有最珍貴的資源,全部向著郁荼。 柳熙無數次慶幸,還好白嵐在郁荼十一歲的時候就犯了蠢。要不然,那樣培養個百年,郁光風根本沒可能再和郁荼相比。 但現在,事情似乎有些不對。 郁荼垂著眼,用這些年他最習慣的恭順又冷淡的模樣沉默不語。而魔尊的目光卻一點一點火熱起來。 就像是被關在籠子里,饑腸轆轆的野狗看見繩子上的rou一樣。 柳熙遲疑著上下打量郁荼,憑她暫時也沒看出什么不對之處,難道在她來之前郁荼和魔尊說了什么? “……你管這件事情。”魔尊嗓音沙啞,他超前走了兩步,抬手就要去搭郁荼的肩膀。 沒人看得見他臉上的表情,但郁荼就是知道,自己這個父親,是在笑。 是那種無聲的,粘膩的笑容。 因為他。 對于危險的直覺讓郁荼立刻朝后退了一步,但沒能躲開。魔尊的手重重地搭上了郁荼的肩膀,鐵鉗一般。 郁荼握在煉魂上的手緩緩收緊,他現在已經沒有辦法控制這半邊身體了。 為什么? 魔尊心情很好,“許久沒有和荼兒說話了,今日為父想好好和你談談心。” 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出乎意料,難道說魔尊是因為自己最寵愛的兒子鬧出了禍端,想著安撫郁荼? 連柳熙也有些吃味。 “……不了,兒子今天還有事。”站在魔尊面前的郁荼回道。 …… 眾人的眼神都有些古怪,不明白這對父子到底是在打什么啞謎。 魔尊輕笑了一聲,“不,你跟我走。” “兒子……” “你——跟我走。” 不容置喙的聲音一錘定音,魔尊掐著郁荼的肩膀,衣服罩在上面還有些看不出,其實底下已經湮出了一片血紅。 郁荼被拽得向前踉蹌了一步,魔尊根本沒有給他其余的選擇。 離得近的幾人也察覺到了不對,默默向后退了一步。胡玉施嘴唇張張合合,但礙于柳熙在場,她暫時沒說出口。 外圍有侍從小聲相互詢問。 郁荼只能隱隱聽見些“怎么回事?”“七殿下……”“……狐族的事……” “尊上,不找鳶如核實了嗎?” 胡玉施大概是在場最后一個還在關注鳶如的人,狐族長老一個沒看住,就讓她沖了出去。 柳熙:“這件事情尊上已經吩咐給我了,胡玉施你還想鬧什么?” 胡玉施:“您是蛇族的圣女,當然向著柳嫣然……” “夠了。”魔尊沒回頭,“派人去找鳶如,這件事情不要再和我說了。” “尊上!” “所以——找我做什么?” 略微有些佝僂著身形的郁荼一愣,他和魔尊猛地朝發聲處望去。 空空蕩蕩的天幕只有幾抹灰白色的云飄在上空,不見說話人的身影。 下一刻,劍光乍然自兩人身后劈出,速度快到郁荼甚至都沒有察覺。 但瞞不過魔尊。 當思維跟不上身體時,本能的反應永遠是護住自身。 所以魔尊立刻松開了那只按在郁荼肩上的手。 顧淵劍鋒落空,但目的已經達到,瞬息間他就按住了郁荼的肩膀,同時朝后飛去。 兩人相反的方向落下一張傳音符咒,魔尊望去,符咒已然是使用過的焦黑狀。這就是剛才顧淵用來吸引眾人注意的手段。 短短三息,這人以金丹修為,將郁荼從他手中救出。 謀算了得。 但也僅限于此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再精妙絕倫的計謀都沒有用處。 魔尊看向停下的兩人。 天劍閣的大弟子已經褪去了那層灰撲撲的皮囊,流云法袍三尺長鋒,青年眸間帶笑,只是站在那里,就讓人覺得清風朗月,他合該配的上這世間一切繁花似錦三月春光。 那是郁荼第一次見到自家灰狐貍的真正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