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聲道：“那你說，他為什么要把我們弄下來？”

    “這……”童小瑤沉默了片刻之后終于找到了說服自己的理由，“師父是為了開啟九人牢。只有四大判官同時認(rèn)為囚犯罪大惡極，不進(jìn)九人牢不足以嚴(yán)懲的時候，他們才會開啟九人牢。對，我?guī)煾蛤_你們就是為了開啟九人牢。而且……”

    童小瑤再次補充道：“而且，不把你們弄到互不信任的程度，四判官也不會動用九人牢，否則，就是給你們脫罪的機會。”

    我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既然你覺得古飄然是個好人，那咱們就拭目以待吧，看看誰的判斷更正確。”

    我說完之后就靠在墻上閉目養(yǎng)神，葉燼卻在這時向我傳音道：“召子，你心里有點數(shù)沒？”

    “沒有。”我也不動聲色地傳音道，“古飄然這回的把戲有些天馬行空的味道，我現(xiàn)在根本搞不明白他有什么目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葉燼再次傳音道：“那你說，那兩個丫頭是不是知道點什么？”

    我回應(yīng)道：“我現(xiàn)在真有點看不懂了。從她們掉下來，一切看著都合情合理，可是我總覺得什么事情不太對勁兒。如果古飄然真那么容易失手，他也不配謠門稱雄了。我總覺得他是故意失手把人弄進(jìn)來的。”

    葉燼道：“你的意思是，他有本事從外面打開九人牢，再把我們弄出去？那可能嗎？要說那老小子躲貓貓的本事大，我相信；真要是動起手來，他能弄得過那些獄卒嗎？”

    我忍不住泄氣道：“我也不知道。誰知道他葫蘆里面究竟是賣的什么藥……”

    我們兩個傳音的當(dāng)口，蘇悠然和童小瑤也開始不遺余力地勸說其他幾個人，希望他們能同心協(xié)力打開九人牢。可是無論她們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還是威逼利誘，得到的只有連連冷笑和冷嘲熱諷。

    兩個丫頭最終只能泄氣地坐在墻角，等待著命運的安排。九人牢雖然還有燈火，卻看不見時間的流動，等到難以抗拒的饑餓、干渴陣陣襲來時，我才意識到應(yīng)該有幾個小時過去了。

    九人牢里雖然有空氣流通，卻仍舊是濕熱難當(dāng)，短短幾個小時之間，所有人都已經(jīng)汗流浹背、臉色蒼白，有些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虛脫的前兆。

    可奇怪的是，有些人的眼珠已經(jīng)開始微微泛紅，眼神中也帶起了掩飾不住的兇光。

    壞了！

    我心底不由得暗暗一驚。我以前聽人說過，人在某種密閉的環(huán)境中待的時間太久，就會精神錯亂，甚至?xí)鋈话l(fā)瘋。

    被關(guān)在天獄中的人僅僅過了幾個小時就已經(jīng)到了發(fā)瘋邊緣？

    應(yīng)該不會。

    這里的人絕大多數(shù)都是老江湖，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絕對會超過常人，不應(yīng)該這么快就忽然發(fā)瘋。

    我暗暗緊張的當(dāng)口，忽然聽見附近傳來“咕嚕”一聲輕響，我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了過去，是劉強在吞咽口水。

    人在饑渴難當(dāng)時吞咽口水本來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可是劉強的聲音卻讓我沒來由的一陣心驚膽寒。那聲音就好像是某種信號，在不斷地挑戰(zhàn)我的神經(jīng)。

    “咕嚕”！又一個人？是血無常！

    血無常不僅在吞咽口水，他的眼睛還死死地盯著劉強不放。最為可怕的是，血無常按在膝蓋上的兩只手竟然死死地抓進(jìn)了自己的rou里，就好像是強行壓制著某種沖動。

    “咕嚕”！第三個人？是蘇悠然。蘇悠然深深地低著腦袋，兩只眼睛像是緊盯著地面不放，實際上，她的眼珠卻在來回轉(zhuǎn)動。我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她眼角中的冷意，她瞄向別人的目光當(dāng)中已經(jīng)泛起了殺機。

    “咕嚕”！我聽見第四個聲音時，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那個聲音近在咫尺，是有人貼在我身邊吞咽口水。

    葉燼！

    我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葉燼。

    等我緩緩回過頭時，頭皮卻忍不住一陣發(fā)麻——葉燼的眼珠里泛起了一層暗紅的顏色，黑色眼仁就像是被浸在血里的水晶，泛著光亮也帶著血腥；尤其是從他眼底散發(fā)出來的冷意，就像是一頭準(zhǔn)備擇人而噬的兇獸，現(xiàn)在不動，只不過是沒有選擇好目標(biāo)。

    我試著輕輕挪動了一下身子，葉燼的身軀也在一瞬之間猛然繃緊，面孔也猛地轉(zhuǎn)到了我的方向，就好像是一頭伺機捕獵的猛獸在受到干擾之后一下子轉(zhuǎn)移了目標(biāo)。

    葉燼身上那股暴烈的殺氣撲面而來之間，我本來已經(jīng)伸向刀柄的手掌卻猛地停了下來，屏住呼吸，避開了葉燼的目光。

    葉燼勉強對我笑了一下之后，忽然又轉(zhuǎn)過了頭去。

    葉燼出問題了——他正在準(zhǔn)備捕獵，他的目標(biāo)就是海鉤子老陳。對方似乎也感覺到了來自葉燼的殺意，已經(jīng)不動聲色地把手給伸向了身邊的鉤子。

    短短片刻之后，我就看見葉燼臉上泛起了一層白色的絨毛。一開始，我只是覺得他臉上的那層絨毛是被火光反射之后讓我產(chǎn)生的錯覺，可沒過多久，那層絨毛上就浮起了幾道淺淺的紋路，乍看上去就是有人把某種野獸的皮革揭下來貼在了葉燼的臉上。

    “咕嚕”！也不知道是誰吞了一下口水。

    那絲微弱的聲音就像是給葉燼發(fā)出的信號，葉燼頓時一聲怒吼，向老陳狂撲而去。

    葉燼好像是看不見老陳手里那把寒光雪亮的鐵鉤，任由著自己的要害全部暴露在了對方的鐵鉤之下，卻伸著雙手掐向了老陳的脖子。

    “小心——”我想要去阻止葉燼已經(jīng)來不及了，情急之下抽出羅剎，右手擎住長刀，左手狠命一掌拍向刀柄。三尺長刀立刻脫手而出，直奔老陳飛射而去。

    此時，老陳手中的長鉤已經(jīng)快要碰到葉燼頭頂了，羅剎卻在千鈞一發(fā)之間從葉燼腋下激射而過，穿透了老陳的胸口，把人向后撞開了兩步。

    葉燼的雙手也同時搭上了老陳的肩頭，自己猛一偏頭，狠狠咬在了老陳的脖子上。

    雙目圓睜的老陳本能地想要推開葉燼，可他的手掌還沒碰到葉燼就無力地垂向了身側(cè)。葉燼喉管里卻傳來了一陣陣吞咽人血的“咕嚕”聲響。

    “葉燼……”我正不知所措的時候，吞咽人血的聲音卻在我四面八方同時響了起來，等我轉(zhuǎn)頭看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血無常按住老陳的手下撕開了他的咽喉，蘇悠然、童小瑤那兩個丫頭也各自按著一個人瘋狂飲血。整座九人牢在一瞬之間就變成了野獸掙食的地獄，無論看向哪里都讓人不寒而栗。

    短短片刻之后，老陳就變成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干尸。葉燼松開尸首走回了原位。這一次，他并沒坐在我的身后，而是用身子把我擋了起來。

    我試探著喊了一聲：“葉燼，你沒事兒吧？”

    葉燼沙啞道：“我沒事兒。你在我身后別動，相信我……”

    “嘿嘿……”老陳躺在地上的尸體忽然發(fā)出了一聲冷笑，用手撐著地面爬了起來，挪動著身子坐在了墻根兒底下，“他擋著你，是怕別人搶了他的食兒。你就沒看出來嗎？一會兒他們再餓了，還要吃人。這里總共就十一個人，人是越吃越少，鬼卻越吃越多。人rou能充饑，鬼魂可不頂飽啊！野獸都有儲備食物的習(xí)慣，他不是人，是只野獸，所以，他得先備著點吃的。你就是他儲備下來的食物。”

    “閉嘴！”葉燼刻意地在壓制著自己的聲音，可我卻仍舊能聽出他嗓子里那聲猶如野獸般的沙啞。

    我忍不住看向葉燼時，忍不住又是一驚。葉燼臉上那層絨毛變得越發(fā)濃重了幾分，乍看上去就像是披著一層獸皮。

    葉燼，他……

    我控制不住地打了一個激靈。

    我知道葉燼身上藏著很多秘密，可我從來沒有去探查過究竟。可是現(xiàn)在我卻本能地感覺到他身上的秘密再也壓制不住了，似乎隨時隨地都能爆發(fā)出來。

    老陳嘻嘻笑道：“你不讓我說，是怕我揭穿了你的老底兒吧？吳召，不信一會兒就看著，葉燼很快還得吃人，而且吃人吃到最后的肯定是他。”

    “閉嘴！”葉燼再次怒吼之間，老陳也冷笑著閉上了嘴。

    不久之后，我就發(fā)覺葉燼的身軀在微微地顫抖，一只手死死地抓住砍山刀，手背上的青筋跟著根根蹦起，就好像是再也壓制不住地要想暴起傷人。

    我急聲道：“葉燼，你怎么了？”

    “別碰我，也別管我！”葉燼轉(zhuǎn)頭怒吼之間，兩只眼睛布滿了血絲，暗青色的血管從他額頭上根根迸起，絲絲殺意從他眼中慢慢浮現(xiàn)。

    老陳哈哈笑道：“他要開始?xì)⑷死玻∧阏f，他會殺誰？”

    我正全神貫注地守護著葉燼的當(dāng)口，血無常忽然間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了我們眼前，伸手抓向了葉燼的頭顱。

    “你敢？”我不等血無常的手掌貼近就暴起一拳迎上了對方的血爪。我們兩人的一拳一掌憑空相撞之間，各自退開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