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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靈在外頭等著,大約兩刻鐘后,對葉榮舟道:“好了嗎?” 葉榮舟遞給她一壺酒,道:“別急,再等一會兒?!?/br> 熱辣辣的酒灌入口中,減輕了幾分空氣中的燥熱。 不一會兒,廟里響起了一聲口哨,葉榮舟將聞靈抱下來,牽著她的手往里走。 每走一步,聞靈便能聽見腳下的草地被踩的沙沙聲。 等到站在廟門口,瞧見里頭破敗的經幡上的血跡,她早前躁動的心終于安靜了下來。 她跟著葉榮舟進去,只見落滿灰燼的柱子上綁著一個人,他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渾身散發著長久沒有洗澡的污臭,額上一道深深的傷疤,血順著臉不停往下滴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小水坑。 他早已沒了往日翩翩公子的高貴模樣。 似是聽到有人來,呂讓費力地睜開雙眼,只見一位身穿大紅石榴裙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神情淡漠。 他緩緩張口,問:“是......靈娘么?” 聞靈淡淡道:“是我,呂將軍,好久不見。” 呂讓道:“你來看我了?” 聞靈糾正他:“我是來殺你的?!?/br> 呂讓的神色明顯一愣,他抬眼望向聞靈,瞧見她身后的葉榮舟,只見兩人站得極近,像是世間最為般配的一對愛侶。 而他自己卻如一條喪家之犬,被毫無尊嚴的綁在柱子上,等待著他人的審判。 呂讓仰頭大笑,笑得滿臉是淚,“也好,能死在你的手上,是我三生有幸?!?/br> 他這條命茍活至今,已經算是賺了,只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啊,他本來能成就一番皇圖霸業,可是怎么突然就成了這個樣子了呢?為什么...... 聞靈想了想,還是決定問一句:“還有什么遺言么?” 呂讓沉默良久,終于道:“是我對不住你,靈娘。你......”隨后,他嘆了口氣,道:“沒什么了,只希望我死后,你能將我埋入呂家祖墳,和我爹娘埋在一起,別的,就沒什么了......” 還要怎么說呢,還要說什么呢?他這一生壞事做盡,落到這樣的下場,沒什么好說的了...... 葉榮舟背手站在一旁,眼中是深深的冷漠。 聞靈拔出青冥短劍,劍身在空中發出錚錚的幽鳴聲。 “兩世了,我終于聽到你一聲對不起,可是抱歉,我不接受,我也不想如你的意,將你埋進呂家祖墳,你這樣的人,死了之后,做個孤魂野鬼才是最適合你的。” 呂讓猛地睜大眼睛,血順著眉骨滴入眼球中,他卻毫不在意。 聞靈方才的那番話,信息量太大,他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你剛才......”他滾了滾喉嚨,道:“......說什么?什么前世????靈娘?什么前世?你說啊!” 他使勁掙扎,裸露的手臂處被繩子磨出血來。 謝添用刀柄狠狠地戳了他一下,惹得他一聲悶哼。 “......靈娘......求求你告訴我......你方才那番話......到底什么意思......求你......” 聞靈滿眼冷漠地看著他掙扎,苦苦哀求她告訴他真相的樣子。 可惜,她不會告訴他,她要他如同自己前世一樣,在痛苦、悔恨里離開人世,這是她給他的遲來的懲罰。 她抬起手中短劍給他看,“可認得這個?” 呂讓蠕動著嘴唇,牙關顫抖。 “沒錯,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呂家傳家寶,青冥寶劍?!?/br> 聞靈淡淡問:“知道我在哪里拿的嗎?呂家祠堂先祖的牌位里,你阿爹將它放在了里邊,只告訴了呂代柔一個人?!?/br> 呂讓瞠目欲裂,配上臉上的血,顯得他此刻像是個從地獄里爬出的魔鬼。 “不可能!你騙我,阿爹他只喜歡我一個,他不會將它交給別人!不會——!” 他拼命地怒吼,像是要把兒時所受的委屈全都吼出來。 聞靈并不說話,只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安靜下來。 等到呂讓終于沒了聲音,沒有力氣再喊了,她才輕聲道: “你阿爹是愛你,可是他更愛呂家,否則當年也不會為了家族另娶她人,害你阿娘只能做小,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你的幾個兄弟接連死去,他不會沒有察覺,所以,他把這把劍交給呂代柔,就是為了防你?!?/br> 這把劍說是呂家的傳家寶,其實還有另外一個用途,那就是當家主沒有德行的時候,持此劍者可以在族中宣布奪去他的家主之位。 正是因為如此,呂讓聽到這把劍在呂代柔手上時,才如此崩潰。 聞靈瞧著差不多,在呂讓只顧著悔恨崩潰之際,雙手持著劍柄,將劍身猛地插進了他的心臟。 第57章 親密 將兩人的臉貼在一處 血, 像是流不盡似的,不停地從短劍上滴下來,滴答, 滴答, 落在水坑里,濺上聞靈的石榴裙擺。 她曾經無數次的想象過, 當將手中的短劍插入這個男人心臟的那一刻,自己的心情應當是什么樣的? 興奮、痛快......亦或是憤恨? 然而,全都不是。 她此刻擁有的, 只有平靜, 超乎尋常的平靜。 眼前這個男人, 曾經將她從泥沼里救起,后來又將她推入另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在他身上, 她曾經傾注了自己年少時期的全部愛與恨,如今全都化作灰燼,消失在這柄冰涼的短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