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失真 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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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哥,你喝酒了?”江乘月問,“你沒自己開車來吧?” “嗯?!甭吩S應了聲,藍眼睛深深的,看向江乘月,故意把身體的重量往他身上壓,“我……” 他確信自己沒有醉,可看到江乘月的那一刻,他忽然不那么確定了。 他在撫弄鐲子的那一刻像是嘗了口月光,只是沒想到月光的度數比酒還醉人。 江乘月伸手扶著路許,路許呼吸時的熱流從他耳邊穿過,那種尾椎上方炸開的酥麻感,再一次朝他席卷了過來。 風吹過森林公園,周圍是只有盛夏才有的青草香。 草葉漫卷向天空,這場風過后,盛夏大概也快結束了。 “路哥,你……” 江乘月話音未落,耳邊傳來了兩個人的爭吵聲。 江乘月轉過臉,看了過去—— 準確地來說,是酷哥的前男友在吵,酷哥在蹦字。 “我能怎么辦,我爸去世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幫我,你也不在,我媽不要我,你也丟下我了,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酷哥的前男友說,“你說分手就分手,孫沐陽,你可真行啊?!?/br> 說完這位竟然一把拉過孫沐陽,低頭吻了下去。 江乘月眼眶一酸,不知道是被哪句話刺了一下,眼尾開始刺痛,眼淚奪眶而出。 眼看著酷哥的綠茶男朋友說這話又要哭,有眼淚的環境令他感到害怕。 他趕緊拾起了地上的鼓包,揉了下眼睛,不想被路許看到自己難受的樣子,捂著眼睛。 路許能感覺到他在害怕,卻不知道他在驚恐什么。 “乖月?”路許去掰江乘月捂著眼睛的雙手,動作甚至有些強勢,生硬地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帶。 “別……”江乘月低著頭小聲說。 他平時脾氣那么好,像是說什么都能同意,現在卻倔著,肩膀避開了路許的動作。 他小時候愛哭,一哭就會過敏,眼睛和臉頰上都是一塊塊紅暈。 同條街的孩子原本和他玩得不錯,那次他不小心劃了手,因為疼,哭得滿臉都是淚。 一起玩的孩子笑話他難看,欺負他,拎著他的衣領把他往外推,說不和丑東西一起玩。 五歲那年也是,他哭得滿臉通紅,曲婧剛安慰了幾句,就接了國外打來的電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飛去了國外,很少再回來。 這么來了幾次之后,江乘月要么不哭,要么眼淚過敏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先跑開,找個安靜的地方自己待著。 因為他好像一變丑,所有愛他的、陪著他的人,都會離他而去。 路許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以為他是瞧見了那兩個人之間的吻,才變得疏離和抗拒。 他低下頭,想要離江乘月近一些。 他借著那點酒意,想親一親江乘月的眼睛。 然而,江乘月驚惶地推開了他,轉身跑了,遠離了孫沐陽他們,仿佛一只受驚的可憐小鹿,像是對這對同性戀人、還有他的親近避之不及。 留下路許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站成了雕塑。 沒多久,宋均接了個電話,電話那邊是路許的聲音。 “………他好像、恐同。” 第36章 請問你是‘乖乖’嗎? 音樂節的時間原本就靠近傍晚,路許給宋均打電話時,森林公園的路燈已經零零星星地亮了起來,樹葉上鍍著斑駁的燈光,昏黃得像一個不真實的夢境。 “……?”宋均人還在星彩livehouse,周圍是連成一片的人聲,“你做了什么?江乘月那么禮貌的孩子,頂多不喜歡你,怎么會恐同?太夸張了吧?!?/br> 草地上的人逐漸少了,周圍搭起來的帳篷也一個個在拆除。 果汁音樂節的負責人祝果遠遠看見路許的衣著品味不凡,試探著想過來說兩句話,剛靠近點就被路許的司機給攔了。 “這有什么區別?”路許振振有詞地問,“他就是跑開了,他不喜歡我?!?/br> 宋均:“……” 他不是很能跟上了路設計師的邏輯。 路許把電話給掛了,因為他收到了江乘月的消息—— [竹筍]:hello,deer. 還知道發消息,路許剛沉下去的心,往上提了提。 他沒回復,直接給江乘月打了電話。 上次江乘月說,把他設成了特殊聯系人,不會不接他的電話,因為他不是壞消息。 路許沒來得及多想,撥號音只響了一聲,江乘月就接了電話。 在路許的記憶中,這大概是江乘月接電話最積極的一次。 大部分時候,江乘月就算聽到了電話,也只是怔怔地看著桌上的手機,等著系統自帶的鈴聲唱完,這才回對方一條消息,禮貌地詢問有什么事。 路許親眼見過很多次了。 所以除卻設計作品外,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特殊對待的得意—— 他把剛才對著宋均放過的厥詞都拋在了腦后,直接問:“在哪?” “路哥?!苯嗽抡f話時帶著點鼻音,“我還有點事,你先回去吧,我晚點再回?!?/br> 路許剛剛起了點苗頭的得意又被摁回了搖籃里。 “都這么晚了你還打算去哪里?跟你那幾個朋友出去混?”路許說,“我明天很早就要出門,你太晚回來會打擾我?!?/br> nancydeer的人和他說話都是小心謹慎的,除了剛認識的那幾天,路許很少在和江乘月相處的過程中出現有攻擊性的情緒。 電話掛了沒多久,路許在停車場附近剛要上車離開,看見了幾張熟悉的臉,是江乘月樂隊里的貝斯和吉他。 孟哲有點怕他,只是遠遠地跟他點了點頭。 “江乘月沒和你們一起?”路許問。 “嗯?”孟哲一臉莫名,“沒有啊,他說他有事先離開了?!?/br> 司機看路許點了下頭,面朝著遠方沉沉的暮靄,藍眼睛里看不出情緒。 路許的手機振了振—— 江乘月給他發了個哈士奇捂眼睛滿地打滾的表情包。 路許討厭狗,但他繃著的臉還是放松了,冷笑了一聲,開始想回去以后怎么教訓江乘月。 江乘月抱著自己的寶貝鼓,揣著鼓棒,穿著路許給他搭的那身衣服,急吼吼地去醫院掛了個急診。 衣服是路許的,在候診區等候時,他在凳子上墊了十幾張紙巾,生怕給弄臟了。 醫生竟然還是個熟面孔,他剛來這邊時掛過這醫生的號,巧的是,這醫生也認識他。 “你看看你,都說了盡量別哭嘛?!贬t生拿酒精棉碰了碰江乘月眼睛周圍發紅的地方,“疼?” “還行,可以忽略?!苯嗽抡f。 他本身是很情緒化的人,卻要被迫收斂著,哭都不能哭,偏偏他又經常被一些很細微的話刺激到。 “不疼不癢就不用管,莫得事,不管它,等個一兩天就好了啊?!贬t生擺擺手說。 “一兩天……”江乘月猶豫了,“那我吃點藥能二倍速嗎?” 醫生沒聽懂:“什么玩意兒?” 醫生:“這是你說了算的嗎?體質問題過敏了就耐心等著!又不難看,你這孩子,還在乎這個嗎?” 江乘月抱著鼓,被醫生趕了出來,站在急診室門邊,不知道該去哪里。 臺風刮了一整個晚上,但沒有下雨,江乘月在樂隊租的地下室里湊合了一覺,早晨眼睛上的紅腫消了些。 昨天的果汁音樂節得罪的不止他們這一支樂隊,夢鍍什么也沒說,可不代表其他小樂隊能耐得住性子,有人把果汁音樂節怠慢樂隊的全過程都給放到了樂迷群里,其中就包括夢鍍對果汁樂隊的迷惑言行。 搖滾樂迷對主辦方的這種行為厭惡至極,人雖然不多,但主辦方也沒少挨罵。 在這種情形下,拿到死亡出場順序,演出時間被縮減到極致的夢鍍樂隊,再次得到了關注。 江乘月打開手機看的時候,夢鍍那個小視頻賬號的粉絲已經從五六千變成了一萬,都是在現場看了音樂節或是看了錄像的活躍樂迷—— [小鼓手加油啊,以后會有更好的演出機會的,你們這場的節目編排太驚艷了。] [他們的實力很強,2分鐘就能炸場,樂隊就是這樣,不講那些虛的,有沒有實力看現場的感染力就好了。] [關注江乘月有一段時間了,感覺他好像經常穿nancydeer家的衣服?] [我發現江乘月很有品味哎,昨天音樂節演出時的那身衣服,太契合歌和場景了,耳釘也好看,剛剛搜了一下,是nancydeer昨天剛剛上新的季節限定款耳釘,想get同款,但是!太難買了啊,優先大客戶嗚嗚嗚,不知道還能不能買到了。] 昨天才推出?季節限定款? 但是江乘月好幾天前就拿到這只耳釘了,路許遞給他的時候,就好像這是再平凡不過的一樣東西。 這樣看來,他似乎還是第一個擁有的? 江乘月早早地出了門,坐第一班公交回了路家老宅,推開門,邁步走進去。 院子里靜悄悄的,玻璃秋千上沾了風塵,還有幾片被風刮落的葉子。 這院子是路許去年特地找人設計的,江乘月對審美一竅不通,但他擔心這幾片葉子打破了院子的美感,所以一片片撿走了。 房子里面,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 就好像缺了點什么。 玄關的地毯上沒有放鞋,路許從非洲買回來的紅木架子上沒有掛鑰匙,工作臺上的繪板關著,代替路許筆記本電腦的是一卷軟尺,一摞設計稿少了差不多一大半,旁邊七個塑料模特排得整整齊齊。 路許好像不在家? 江乘月隱約想起來,路許昨天說過,今天要出差,很早就會出門。二樓臥室里的床鋪得整整齊齊,一切好像都恢復到路許還沒搬過來的那副場景了。 因為工作性質的緣故,路許經常出差,有時飛巴塞羅那,有時又飛香港,但出差前總會和江乘月提前說一聲要去哪里具體去多久。 這次大概是因為走得匆忙,一句都沒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