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
暮色將至,罕見流霞穿破云層披掛蒼穹。車隊風塵仆仆的趕到城口,陳若汐在此與眾人道別回了御史府,林秋詞也被齊元送回黎王府。 車隊再次啟程,行至宮門外只聽得楚玹黎呼喝一聲,眾人有序停駐。 早先接到信報的宮人齊刷刷侯在門口,侍監總管林德陽手執拂塵,恭候在首:“黎王殿下一路辛苦了,奴才奉命在此恭迎殿下回宮!” 語落,便立于旁側,命護城軍打開宮門放行。 楚玹黎端坐馬騎上斜睨了他一眼,領隊緩緩前行。 青瓔撩開幕簾,瞧見那厚重的朱門吱呀一聲被十數人推開,莊嚴巍峨、美輪美奐的宮殿樓宇從縫隙中逐漸放大,中央是白玉石堆砌的層層迭迭的階梯,直通朝陽殿,每行進一步猶如通往九重云巔,令她下意識屏息凝神,對肅穆的楚宮平添幾分敬意。 萬水千山奔赴而來的家,原是這般模樣,令無數人向往的地方卻讓她無一絲一毫的澎湃,只有入眼心沉的壓抑。 她遠遠的看著皇兄挺拔的背影,心酸浮于心頭。 也難怪他異于常人的縝密謹慎和敏感,換作她斷然無法在這樣的環境中安然無恙的活著。 青瓔踏上白玉階梯,一身素羅與兩側錦繡華服的宮人形成強烈對比,她低頭瞧了眼青衫,緊隨在母親身后,手心泛起一層冷汗。 楚妃到底是心軟了,一聲嘆息飄進她的耳朵里:“這是你的家,回家有何可懼?萬事有母妃在側,還有你的皇兄也會護著你的。” “女兒不怕。”她酸澀回道,激動的揪緊了衫袖,以為母親再也不愿搭理自己了,“謝謝母親體諒!” 幾人行至殿外,林德陽臉上堆滿笑意攔住楚玹黎:“請殿下將佩劍交予宮人保管。” 楚玹黎睨了他一眼,默然把劍遞給了旁側待命的禁衛軍,沉了沉肩膀,昂首闊步而入。 殿內設宴絲竹歌舞不絕于耳,入眼帝座之上,楚帝端起一杯酒頃刻入喉,隨后與兩側眾臣歡愉交談,笑意卻未達眼底。 眼波流轉入殿的叁人身上時,袖中的手緊緊攥在了一起,隱隱發顫。 他揮退了歌舞,大殿一瞬寂靜。 隨著叁人伏跪的動作,他的目光仍停留在為首的那女子身上。 十六年光陰未損耗她半分容顏,依舊那般沉著動人,倒是他不負昔日年少,遲暮蒼老。 楚玹黎簡短匯報后遲遲不見父皇發聲,他抬頭看去,見他正木訥的盯著楚妃,而她斂首低眉安靜的跪在中央,青瓔緊隨其后。 御史陳銘言見狀,率先出列對楚妃恭敬作揖道:“下臣恭迎楚惠妃回宮,娘娘千歲!” 眾臣這才反應過來,齊身站起來對她揖拜,響徹朝陽殿。 唯獨夷國來的使臣未起身相迎,冷漠的瞧著眼前一切,獨飲杯中酒。 楚帝起身緩步下階,眼睛緊緊鎖住那仍等著他啟口赦免的女子,眼眶微紅。 她還如往昔做事滴水不漏,絲毫不肯真正低頭半分,冷硬如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