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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我誰都不見!”那男聲沙啞低沉,帶著幾分虛弱,聲音的主人應當病了許久。 倉鴻對樓中傳來的反抗聲音恍若未聞,看了眼身旁跟著的侍衛,侍衛就直接抬腳踹開了擋在他面前的那扇門。 這門已經有些損壞,似乎像今夜這樣被人暴力破開的事情,隔三差五就會發生一次。 倉鴻如愿以償進了小樓。 小樓里有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長發披散,雙頰瘦得幾乎脫相,看不出面容到底是俊朗還是普通。 倉鴻靠近男人,跪坐在輪椅前,雙手伏在男人的膝上,看起來既溫柔又虔誠。 “銘兒,怎么又發脾氣了?”倉鴻溫聲問道。 “倉鴻!我淪落到如今地步,全是你和你爹的錯!少在這里給我惺惺作態!” 倉鴻無視了男人暴怒的模樣,握起對方的雙手,與其十指相扣,嘴角噙笑:“銘兒,你要知道,身為前朝余孽,想要活下去,必須要得到所有人的信任。我當年同意父王送你去京都,是為了救你?!?/br> “但我永遠也忘不了,我從京都回來,毒瞎我雙目,廢我雙腿的人,也是你。”輪椅上的男人冷冷地說道。借著隱隱月光才能看清,原來男人的一雙眼睛,竟是看不見的。 若是沈停云還記得曾經在京都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或是齊時雨可以憑借樣貌認出旁人的身份,他們興許都能輕松辨別出輪椅上的男人的身份。 他正是本該與暗閣諸人一同被衛卿澤的漠北軍殺死在皇陵的倉銘。 獨在異鄉十余載,被派遣了攪亂大呂朝局的重任,一朝回到故里,倉銘沒能得到褒獎與榮耀,而是被仰慕多年的兄長親手廢去了雙腿,毒瞎雙目,鎖在了樓中,比尋常供人賞玩的鳥雀尚且不如,他怎么可能不恨? 他如今早已看透,自己不過是被對方利用的工具,沒了價值后,連獨善其身也做不到。可笑他竟還曾天真地信過對方,以為對方那雙溫柔的眸子看向自己的時候,口中說出的話也會是真的。 倉銘冷靜片刻,問道:“聽說今日來了客人?好大的陣仗,隔著小樓我都聽到了侍衛們在談論?!?/br> “是朱明教的祭司和教主夫人。”倉鴻說,“我騙他們帶來了教內圣物。那圣物丟失太久,如今連朱明教自己人都不清楚,它到底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倉銘并不關心,只是順著倉鴻的話問了下去。他和倉鴻,早就無話可說。 倉鴻:“那圣物名叫萃金瓶,但萃的卻并非金銀,而是蠱王。蠱王難得,只能用萃金瓶培育而出?!?/br> “得了蠱王你想做什么?”倉銘笑笑。倉鴻有野心,但同自己的舊主比起來,還是差得太遠。 “蠱王可以醫死人rou白骨,得到了它,你的眼睛、雙腿,都能重新好起來。” 倉銘忽然用盡全力,將倉鴻緊握住自己的雙手推開,發了瘋似的揮起兩手,打在倉鴻身上,既無助,又絕望。 “這雙腿,這雙眼,都是你廢的!如今費盡心思去尋那個鬼蠱王,又有什么用!”倉銘嘶吼著,企圖從陪你過輪椅上離開,但在摔倒地上之前,就被倉鴻抱在了懷里,再動彈不得。 倉鴻親吻著他的鬢發,強行將懷中狂躁不安的人安撫下來。 “父王答應過我,只有把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才能徹底放心,留下你的一條性命。”應陽國王的王位來得并不名正言順,在滿朝文武的注視下,前朝留下的唯一王子,應陽王既不敢隨意殺了,又不敢放任不管,只能讓自己的兒子想辦法解決。 倉銘無助地跪坐在倉鴻懷里,絕望地說道:“銅鏡摔碎了,你才想起來重新拼好??伤榱说溺R子就是碎了,即便你有通天的本事,把外表修好了,難道那些裂隙就不會存在了嗎?” 倉鴻沒辦法回答倉銘的問題,他知道自己是個懦弱的人,只會聽從父親的命令,沒有殺伐果斷的血性,因此連喜歡的人都沒辦法守護好。 “放心,都會好的?!眰}鴻說。他說的不是倉銘想聽的,卻是他想要看到的。 倉銘低聲笑了起來。 “我想起來,在京都的時候,我為了達到你們的所謂的要求,曾設計將一個把我視為朋友的人逼到成為一具任人宰割的懸絲傀儡,那時的我又怎么會想到,自己也會落入與之相似的境地??梢娳ぺぶ?,報應不爽。是我活該?!?/br> 倉鴻親吻著他,對這些話恍若未聞。 隔日清晨,沈停云的住處多了一封信,信件靜悄悄地出現在他床頭的小桌上,不知是誰放上去的,也不知道是何時放上的。 沈停云打開那封信,隨后稍稍一愣。信上沒有多余的東西,只寫著今晚子時前往蕉下小樓一見。 沈停云不知來意,也拿不定主意是否該去赴約,于是拿著信去找了齊時雨。既然是算無遺策齊君郎,自然能給出最合適的意見。 齊時雨端詳了信件片刻,說道:“不如前去看看。我們在應陽王宮里,理論上沒人敢對我們怎么樣。寫信之人是敵是友,一見便知……但為保穩妥,明天我和你一道過去。” 第41章 倉銘 隔日子時,王宮里已經幾乎沒了人煙,連戍守在小樓外的侍衛們也三三兩兩地睡去。沈停云和齊時雨按照來信上所寫,來到了小樓之外。 兩人順著小樓后方臺階上去,腳步很輕,很輕松就到達了二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