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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停云渾身顫栗了起來,即便心里已經忘記,但身體卻誠實地表達著恐懼的情緒。 他曾一夜夜的做過一個夢,在瑰麗堂皇的宮殿里,有人在床榻上幾乎被折磨到死去。 這一次,在渾身顫栗當中,沈停云看清了床榻上的那張臉。 榻上的人,竟就是自己。 第36章 死去的人 三次蠱毒發(fā)作得很快,幾乎沒有什么間斷。當齊時雨恢復意識時,沈停云已經一身青紫昏厥在了他懷里。 意識到失去記憶的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一切后,齊時雨下意識干嘔了起來,隨后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頸。 怎么能做出來這種事? 小侍衛(wèi)從前昏死在自己懷里的模樣,一遍又一遍地在齊時雨的眼前回放。 他好像回到了從前在宣王府的時候,回到了自己第一次做錯事的那個晚上,不能開口說話的小侍衛(wèi)滿身清淤,幼鳥一樣驚恐地躲在自己懷里。 可自己是將他羽翼折斷禁錮牢籠的罪魁禍首啊……他怎么還敢依偎在自己身邊,朝著自己尋求保護? 齊時雨加大了手指上的力氣,他是真心想要殺死自己。 他這樣的人,怎么配讓教主夫人以身相救? 怎么配讓濛濛一往情深地愛著? 沈停云睜開眼,被齊時雨嚇到,來不及穿好衣衫,就握住了對方的手腕,將齊時雨拉開。 陡然接觸到空氣,齊時雨本能的大口地喘起氣來,劇烈地咳嗽聲幾乎充斥了身后不遠的樹林。 “我舍身救你,你卻尋死?!”沈停云氣得快要發(fā)瘋,如果自己醒得再稍晚一時半刻,那自己所做的都成了白費。沈停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一心求死,似乎活下去是這世道上最罪惡的事情。 齊時雨的衣袖在爭執(zhí)中散開,沈停云看見了對方手腕間重疊錯亂的猙獰傷痕,那顯然是一次次割腕后留下的痕跡。他皺起眉,問道:“你不是第一次尋死?” 齊時雨漠然點頭,良久后開口:“對不起,以后不會了。”這話說得輕飄飄的,沈停云卻不信。 “到底有什么挺不過去的呢?”沈停云問。 他清楚自己永遠也無法真正理解對方的苦楚,但還是覺得,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一死了之就能逃避的,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無論背負著什么,都應該好好活下去。 “如果你夫人看得到的話,也一定不會想要你去死。”沈停云的語氣到底還是軟了下來,在他眼里,齊君郎毋庸置疑是個可憐人,他并不忍心朝著一個可憐人發(fā)火。 確認齊時雨暫時不會有繼續(xù)輕生的念頭后,沈停云才走到溪邊把自己身上清洗干凈。 他的衣袍上沾滿了污穢,領口布料被撕碎些許,但這是他唯一能蔽體的衣物,沈停云只能在溪水邊略作清洗,勉強把衣服套了上去。 “我想,可能是我覺得自己受到的懲罰還不夠。”齊時雨穿上自己的衣服,坐在沈停云身邊說道,“我可以跟你講講我的故事,如果你愿意聽的話。” 沈停云下意識地不太想聽,他本能地覺得,齊時雨說出口的話,不會是什么輕松愉快的東西。可他們如今他們被困在林子里,暫時也沒再有力氣繼續(xù)找路,他似乎別無選擇。 齊時雨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只跟沈停云講自己曾是個大戶人家的公子。 沈停云說:“看得出來。” 齊時雨挑眉,問他怎么看出來的。 “只有大戶人家的公子,才會像你這個樣子。”齊君郎不僅僅是容貌,舉手投足的氣質也顯露著不俗,那是只有身居高位的人,在萬眾的敬仰中才能磨出的氣度。 齊時雨笑笑,他若真是個尋常富戶家的公子,興許能過得很好。 齊時雨把年幼被綁架的事情講給了沈停云:“他當時跟我說,他叫方濛,我對他說,濛濛時雨,靄靄停云,我們兩個真是有緣。” “有緣?” “我本名叫時雨,他叫濛濛,可不是有緣?” 青梅竹馬的情誼,可當真令人艷羨。 沈停云道:“那這么說,我應該找找身邊有沒有靄靄。” 齊時雨同樣沒有聽懂沈停云隨口的玩笑話。 “因為我叫停云呀。”沈停云笑笑,露出一排牙。 齊時雨呆在原地,這世上,會有那么巧的事情嗎…… 故事還沒能繼續(xù)下去,一隊人馬從樹林中躥出,為首的是個女人。 “云兒,還好你沒事!” 桑梓目不斜視,徑直奔向沈停云,將人抱在了懷里。 見到桑梓,沈停云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伸出手回抱住對方,眼淚幾乎要掉下來。他擔心桑梓擔心得要命,生怕她被鄭閣主所害。 “沒事了。我被鄭閣主騙去了谷外,昨日回來,才察覺事情不對勁。如今鄭閣主已經被抓,不會再有事情了。”桑梓溫聲安慰沈停云,“一切都安然無恙,我這就帶你回家。” “明歸呢?”沈停云問。不知為何,他心慌得要命,非要現(xiàn)在就問出季明歸的下落。 桑梓沉默了。 “明歸是不是出事了?”不祥的預感幾乎堆滿了沈停云的心頭,他不敢再往下問,卻又不得不問。 “宿心說,教主被鄭閣主關在地窖,一把火燒了。”桑梓話到這里,聲音已經顫抖得不成樣子,“地窖已經找到,里面……確實,有具面目全非的尸體。”季明歸是個很好的人,不該落得這樣的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