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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教主?” 沈停云搖頭:“我是教主夫人。” “我想也不是。”齊時雨摸了摸下巴,“可惜我天生有疾,分不清人臉,不能一睹江湖傳說中的朱明教的教主夫人到底是怎樣的美人兒。” 沈停云倒是沒注意齊時雨末尾有幾分輕薄的話,滿腦子都是方才聽到的對方的分不清人臉的病。 連別人的臉都認不得,那他該有多可憐。 “那你亡妻呢?難道你直到他去世,也不知道他的模樣?”沈停云不是有意想往齊時雨的心口去戳,只是一想到對方連自己心愛之人的面容都無法辨認,就忍不住去替對方難受。 齊時雨又笑了笑,不知怎的,沈停云覺得今日的交談中,只有齊時雨這次的笑,才是出自真心。 那是懷念的笑容,包含了一切已經消逝的美好。 “我當然知道他的模樣,我撫摸過他的臉龐千百遍,他的樣貌我早都銘記于心。”雖然今生都無法親眼看到沈停云雋秀的樣貌,但他早已將那些憑借手指得來的支離破碎的五官輪廓鐫刻在了心底,與齊時雨這條茍延殘喘的性命相依相伴。 “真好,你當初一定對你的妻子很好吧?”沈停云問道。他為眼前的男人傷心,也對男人未曾被生死磨滅的情愛心生憧憬。 齊時雨斂去了笑容,良久后搖了搖頭,說:“不,我對他一點兒也不好,他活著時辜負他良多,以至于他死了,我連殉葬的勇氣都沒有,生怕他在黃泉見了我,連死后都不開心。” 齊時雨已經很久沒有跟人講過沈停云,有些話,不講出來,永遠不會釋懷,還有些話,即便是講出來了,也依舊不能釋懷。 齊時雨的這些話,像凌遲的刀子,片在他的血rou之軀上,鮮血淋漓的,展示給眼前的陌生人看。 可這些話,也只能說給這個陌生人了。知交半零落,他的身邊早已沒了舊人。 “人吶,就是賤。在的時候不知道珍惜,等到他因自己而死時,才恍惚發覺弄丟了今生摯愛。夫人,你說可不可笑?” 沈停云說不出話來,他一生順風順水,跟夫君舉案齊眉,沒有經歷過這樣慘烈的事情,身為連旁觀者都算不上的傾聽人,更連一句評論都無法說出口。 齊時雨喝了幾口酒,帶了些醉意,又道:“算了,夫人,這種滋味,能少一個人明白,就少一個。我只一句話,珍惜眼前人。” 沈停云點頭,齊君郎的這句話他聽懂了。回到南疆以后,他一定會更好地對季明歸,努力讓自己重新找回失憶前愿意與對方攜手一生的那種感情。 第33章 籠中之鳥 齊時雨被關在藥鋪里許久。 起初他的活動范圍只有一間昏暗的庫房,后來沈停云發現他是真的不會武以后,便允許他走出倉庫,可以在小院里的活動,但必須在自己的監視范圍內。 齊時雨捉摸不清沈停云的意思。這人說了是要自己去南疆幫朱明教解決難題,卻遲遲不動身,只把自己扔在藥鋪的后院里,每日無間斷地盯著,防賊一樣。 齊時雨已經很多年沒有被人這樣注視過了,身側有人的時候,讓他無端想起從前小侍衛在時,總是安安靜靜地站在自己身后的不遠,警惕地查看著周圍的風吹草動,卻并不擾人,更不會讓自己感到不適。 但站在自己身邊的陌生人的確令人或多或少還有些不自在,齊時雨花了些時間才做到將對方徹底無視,只管自己每天喝酒曬太陽,瞇在院中打盹。有人提供不花銀子的住處,他應該自得其樂。 約莫半月,沈停云終于盼到了南疆來的消息。 來人是教中祭司,名叫宿心。宿心一進后院就笑嘻嘻地喊了沈停云一聲夫人,朝他說道:“教主回來了,讓我和夫人一起把人帶回南疆。” 宿心身居高位,卻是個沒心沒肺的姑娘,常年游離在教內的派系斗爭之外,她親自過來告知自己,沈停云心中的疑云也打消了大半。 “知道了,那我們今晚就動身回去。”沈停云道。他已經半月沒有得到關于季明歸的任何消息,說不擔心是假的,他也想知道季明歸急著前往京都到底是因為何事。 宿心嘿嘿一笑,露出白凈的虎牙:“夫人這么急,定是想教主了。但現在已經黃昏,咱們要是這時候進山,晚上恐怕就得宿在崇嶺了。” 沈停云倒是不怕,他功夫好,護得住手無寸鐵的齊君郎。而宿心自小在山嶺中長大,對崇嶺的地況比同行的兩個人還要熟悉。 宿心便沒繼續阻攔沈停云,三人即刻啟程上了山。 齊時雨走在宿心跟沈停云中間,手里拎了個酒壇子,剛進山就被沈停云給收了。 “山里危險,君郎還是別喝了。”撇開醉酒上山的安全考慮,沈停云也不喜歡齊時雨喝酒的樣子,覺得心煩。 齊時雨受制于人,只能攤攤手,跟目送著沈停云扔了還剩半壇的好酒。 三個人的話都不多,也不算相熟,一路上沒講幾句,因而顯得旅途有些過于漫長和枯燥。 夜色漸深,直到徹底沒辦法看清前路,縱然沈停云歸心似箭,也不得不點燃了篝火,準備在樹下原地休整。 沈停云睡著前在齊時雨手腕上綁了繩索,生怕好容易到手的人趁著夜色跑了。 齊時雨心里笑他多疑,但凡是謹慎一些總是好的。自己從前也謹慎,但謹慎過了頭,便會無比相信千思萬慮后得到的答案,反倒更加容易犯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