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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想,小徒弟手長腳長,身材挺拔,相貌極為出眾。春秋劍法他自己練習過,招式肆意瀟灑,小徒弟若在雪中舞劍,這場面想必好看得緊。 秦倦來了興致,和元九霄一起去道觀的練武場。 松云觀乃蘇觀主親自規劃修建,他是個雅致人,又不缺錢,連練武場也造得如同園林一般,四周種了松竹梅,有怪石從立,很適合拍電視劇。 可惜此地沒有攝像工具,否則他一定要把小徒弟日常修煉的場景拍下來。 練武場上已經有十來個道士在練早功,他們雖然沒有修煉的根骨,不過蘇觀主教過他們凡人可學的武功,像修仙一樣逆天改命是不可能的,卻也能延年益壽、強身健體。 元九霄走到自己常用的一角,拔劍出鞘,有點羞澀的說:“若是練得不好,還請師尊不要嫌棄弟子愚鈍。” 秦倦不甚在意的點點頭,清塵聰明又肯下苦功,愚鈍這二字和他是萬萬不沾邊的。 元九霄從春秋劍法第一招練起。 他一起手,秦倦就發現了問題,元九霄的姿勢太松散,劍勢歪斜,與春秋劍法的標準所去甚遠,若說是自己徒弟天資卓絕,已經發現了春秋劍法的弊端并予以改進…… 這看著也不是那么回事兒啊…… 秦倦揣著滿腹狐疑往下看,越看越能肯定,元九霄在瞎練。 系統給的劍法可謂貼心至極,生怕秦倦看不懂似的,又是圖形演示又給詳細批注,連秦倦這樣異界而來的社畜都能輕松上手,沒道理自己徒弟會看不懂。 何況就算真看不懂,還能來問他,師父不就是干這個的嗎? 秦倦的臉色眼瞧著就比下雪的天還陰沉了。 元九霄練完一套劍法,行禮道:“請師尊指正。” 秦倦心中生氣,哪里還有心情指正? “一個月了,你就練成這樣?”秦倦神情嚴厲,他沒刻意壓制聲音,把周圍練武的道士們嚇了一跳,紛紛朝這邊看過來。 “這個月你在做些什么?你到底有沒有用功?” 元九霄定定看著他,道:“弟子不敢有一日懈怠,想是我天資太差的緣故,師尊不滿的話,罰我就好了,不要為我生氣。” 他這話說的,不像是求秦倦別生氣,倒像說他不值得秦倦生氣,秦倦聽著這話,不由就更生氣了。 “你天資怎么樣我不清楚嗎?若你真下了苦功,不說已得其中三昧,至少也能做到招式貫通圓融,哪會和剛才一樣,你那架勢比狗刨地還難看!” 元九霄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抬頭看著他,道:“師尊別生氣,我錯了,你罰我吧。” 秦倦:“罰你?罰你能解決問題嗎?還是說你是專門來討打的?” “師尊,我……我最近的確懈怠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練劍。”元九霄的神情懇切極了,不過他越真誠,秦倦就越生氣。 他順手抄起元九霄的劍鞘,在元九霄胳膊上抽了一下,厲聲道:“若你再這樣,別怪我逐你出門。” 秦倦察覺到自己的情緒有些不受控,便把劍鞘一扔,轉身就走。 元九霄這才慌了,連忙追了幾步去抓他的衣服,還沒碰到就被他揮開,轉身喝道:“練你的劍,跟著我做什么?” 元九霄不敢再跟,站在原地看他離去,臉上緩緩浮起滿意的笑容,在自己剛剛被抽得生疼的地方摸了摸。 “師尊真是心軟,打得這么輕。” 秦倦憋著一股氣沖到隔壁山頭,揮舞一柄長劍把山林狠狠肆虐了一番,方覺得出了口氣。 等他稍微冷靜,后悔就涌上心頭。 不該打孩子的,秦倦想。 他的小徒弟雖然總是表現得可靠又貼心,但怎么說也只是個十多歲的少年而已,約等于前世的初高中生,這個年紀貪玩不愛修煉不是天經地義的么?他小時候也不喜歡學習啊! 為什么那么輕易就氣昏頭下手打人,為什么不能好好和小徒弟講道理? 他自己就是被打大的,平生最恨對弱勢群體施加暴力的垃圾。沒想到一朝養了孩子,居然會那么輕易就對徒弟動手。 難道垃圾生的孩子也會變成垃圾?從小遭受家暴的人長大了也會這么對待別人? 秦倦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厭惡之中。 他站在山上琢磨了半天,終于發現,他心中其實藏著濃重的焦慮和恐懼。 社畜的生活很簡單,只要對未來沒有太高的要求,就可以過上班下班吃外賣看小說的生活。 當社畜來到這個確確實實存在人吃人的世界,死亡的陰影便籠罩在他的周圍。 秦倦對自己有可能會死這件事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畢竟他穿了一個死得很早的路人甲角色,但清塵的到來是個意外,清塵為了保護他不惜拉著杜萬仁硬抗大天劫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他可以接受自己有可能會死,卻接受不了死亡降臨到清塵身上。 在這個讓人糟心的世界里,實力是保命的根本,所以他才會那么在意清塵修煉得如何。 本以為清塵天資好,人也勤勉,他給了功法就可以當甩手掌柜,忽略了小孩本來就愛玩。沒做好監督引導就是他這個做師父的人失職,他不僅沒有反省,反而因為心中的焦慮感爆發,而把氣撒在清塵身上。 他這樣做,有什么臉面教訓清塵,又有什么臉面做別人的師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