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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評價為“笨”的穆驍,啞口無言時,又聽顧琳瑯耐心勸說道:“你再這么待下去,天都要亮了,到時候,你想逃也逃不了了,還是趁黑快走吧。我不會向任何人泄露你的行蹤的,我發誓,若我向別人提你半個字,我顧琳瑯,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在她發下如此重誓后,身后一直鉗制著她的男刺客,終于緩緩松開了手。如來時無聲,男刺客在夜色中,悄無聲息地離去,待琳瑯大著膽子、回頭看時,身后早已空蕩無人,這神秘刺客,不知走了已有多久。 深更半夜被這般驚魂,琳瑯意圖溜出披香殿、外出探看的計劃,自然隨之擱淺。想這皇宮不僅不自在,還不安全,夜里隨便走走,都能遇到刺客,琳瑯無奈暗嘆,對自己忽長十歲、身處深宮的處境,更是煩憂不已。 摸黑坐回榻上的琳瑯,難再入睡,她一邊輕撫著自己的脖頸,一邊心有余悸地回想著今夜的驚魂之事,想這神秘男刺客,其實算有幾分口硬心軟,恐嚇的話,雖說的一句比一句嚇人,但行動上,并沒有真的傷她一分半毫,沒有濫殺無辜。 ……她對這刺客來說,是無辜之人,那,誰對他來說,不無辜呢?……他真正要刺殺的人是誰?……是……當朝皇帝嗎?! 一邊斷斷續續地想著這男刺客,一邊苦思自己遺忘的十年記憶,苦思自己為何被禁足在此、為何見不到素槿等等,心事重重的琳瑯,幾乎睜眼至天明。她以為心中的這重重疑惑,短時間內,應都難得到解答,但第二天到來沒多久,她心中的一個疑問,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因為被禁足披香殿中出不去,殿內的宮人們,又不肯主動告訴她任何事情,琳瑯日常,就只能通過悄聽宮人言談,來知悉外界發生什么。第二日天亮后,她起身梳洗,用完早膳不久,十分無聊地在殿中閑走時,見有兩名在外侍立的宮女,聚首低說著什么,立即悄走至窗畔聽去,聽她二人是在輕議,昨夜晉帝遇刺之事。 一人道:“……聽說御殿那邊昨晚鬧刺客了,陛下為此發了好大的火呢……” 另一人道:“……我聽說,那刺客好像沒被當場抓到,也不知現在是逃出宮了,還是,就躲在宮里……” 披香殿窗后,琳瑯認真聆聽著宮人的交談時,御殿中“差點遇刺”的大晉皇帝,正在聽他女兒“呀呀啊啊”地唱歌。穆驍看女兒一副不知愁的模樣,無奈地輕點了點她的小鼻子道:“你娘把你忘得一干二凈了,你知道嗎?” 女兒聽不懂,依然抓著勺子敲著碗,“呀呀啊啊”,歡唱地搖頭晃腦。穆驍無奈地看著歡唱的女兒,輕輕地道:“她也把我忘了”,聲音愈低,幾不可聞,“又忘了……” 據太醫謝邈說,顧琳瑯這失憶癥,是生顏慕時,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落下的。雖然謝邈當年就診斷說,顧琳瑯的失憶癥,隨時有可能再發,但她這些年來,一直都沒再復發,直到此次,因為中毒刺激。 顧琳瑯的中毒之事,撲朔迷離,查了多日下來,都半點頭緒都沒有。按理說,雁過留痕,再縝密的謀害計劃,也會有蛛絲馬跡留下,可,這么多人,查了這許久下來,愣是查不出毒物的來源,以至穆驍都要懷疑,當日的中毒之事,是不是顧琳瑯自導自演,自己給自己下毒?! 可,為什么呢?是顧琳瑯當時以為,顏慕確實犯下了謀害公主的罪行,想以己身,替顏慕承擔罪責嗎?是被害還是自害,目前看來,只有顧琳瑯自己最清楚,可她偏偏失了憶,連自己中毒過,都不知道。 盡管心中有此懷疑,但穆驍,仍將中毒之事,按照有人意欲謀害顧琳瑯,嚴肅對待。中毒之事發生后,穆驍將守護披香殿的侍衛,又添了一倍,從前顧琳瑯的食物用物,就有專人把控驗毒,這事后,穆驍將驗毒的人手,又添多了十幾人,顧琳瑯日常接觸到的一應用物,都得由這些人驗毒再三,方能被端呈至她的面前。如今的披香殿,被堅實守衛得就似一座鐵桶,日常一只飛蟲都飛不進,更別說意欲謀害的活人了。 在查不清中毒之事前,披香殿外的任何人,都不許接觸顧琳瑯,包括顏慕這小子。在知呦呦那日確實是被糖丸卡喉后,穆驍就將顏慕從牢中放了出來,將他照舊扔回了永王那里。顏慕自是想見他親娘的,只他身無雙翼,飛不進守衛重重的披香殿,似也只能認命,無可奈何。 白日里,穆驍自己也不往披香殿去,等到夜半三更,才換件衣裳,往披香殿走。他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特意輕輕地走到顧琳瑯殿里,拿一小小的火折子照明,似是在輕手輕腳地翻找食物吃,在聽身后,有窸窸窣窣的衣裙走動聲,快走到他背后時,方似才突然察覺過來,猛地轉看過去。 穆驍本以為顧琳瑯想抄木棒將他打暈,而后將他上交立功,換得天子歡心,換得她的自由,卻見她手里拿著的,不是木棒,而是一只橘子。她又小心又勇敢地將橘子遞向他,輕輕地望著他道:“這個,可以吃。” 穆驍冷著臉道:“看清我長相的人,我會將她眼睛剜下來的。” 顧琳瑯雖有些怯怯,但依然不懼,就像當年初見他那般,骨子里有種閨閣小姐罕見的勇氣。她在他的冷厲威嚇下,不但不退縮,還又朝那邊幾案看了看,告訴他道:“那里還有一碟點心、一盤水果,可以慢慢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