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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解釋,她甚至不敢告訴阿慕他父親的死因,不敢告訴他,他的爹爹,是被穆驍殺害,且是以千刀萬剮,這樣極其殘忍的刑罰。年幼的孩子,如何能隱忍仇恨,她怕阿慕在怒恨沖動下,冒犯穆驍,進而換來穆驍的殘忍虐待,穆驍這個瘋子,殘酷暴戾,什么都做的出來的…… 長久不語,琳瑯拒不回答穆驍的逼問,只是沉痛無聲地糾結暗思著。榻邊的穆驍,冷望著顧琳瑯蒼白緘默的面龐,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里,無論顧琳瑯答“有”或“沒有”,他都無法判斷,顧琳瑯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穆驍的子嗣。 他對一再辜負背叛他的顧琳瑯,已經失去了全部的信任,不會再信她半個字。 若顧琳瑯答“沒有”,說她在一個多月前,未與顏昀有過夫妻之事,暗示他,腹中的孩子,是他穆驍的,他不會信,只會覺得顧琳瑯是為保住顏昀的血脈,而故意如此撒謊,懷疑顧琳瑯在瑯山山寺那次后,有偷偷服下避孕藥物,懷疑她在一個多月前,不知與顏昀翻云覆雨多少回,懷疑她腹中的孩子,實際毫無疑義是顏昀的。 若顧琳瑯答“有”,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腹中的孩子,有一半可能是顏昀的,他也不會信。他仍會覺得顧琳瑯是在騙他,懷疑顧琳瑯在一個多月前,實際未與顏昀有過夫妻之事,只是她不想為他穆驍懷孕生子,就故意惡心他,告訴他腹中孩子,有一半可能是顏昀的。若是這樣,他或許會無法忍受那一半可能,會令顧琳瑯直接服用落胎藥流產,這樣顧琳瑯,不但如愿以償地不用為他懷孕生子,而且會在心中,默默笑看他穆驍,親手殺死自己的親骨rou。 陷入兩難的穆驍,望著榻上沉默以對的蒼白女子,心恨得簡直想一把掐死她。他冷著一張臉,暗將后槽牙磨了又磨,終沒有動手,亦不再追問,只神情肅冷地,起身拂袖離去。 曾被狠揍了二十大板的謝太醫,不敢在天子眼皮底下,與舊主獨處,關懷舊主,也忙收好脈枕等,背著藥箱,離開了房間。室內,就只剩下顏慕與他的母親,他緩緩走至娘親榻前,眸光幽凝地望著他的娘親,像是有無數的話要問,但,最終,最先問出口的,是飽含關心的輕輕一聲,“娘親,你身體還難受嗎?” 琳瑯見孩子走至她的身邊,見他眸光復雜地凝望著她,就緊緊揪著一顆心。她不知該怎么回答孩子的疑問,不知自己在孩子心中,是否已成了一個,丈夫剛死,就與別的男子,在亡夫靈堂,卿卿我我的放|蕩|女子,她懼怕孩子問她,為何這么迫不及待地另尋新歡,為何不忠于他的父親?! 她怕極了,怕到有生以來,第一次不知要如何面對她的孩子,可孩子并沒有連珠炮地問她這些,孩子最先問的,是她的身體,還難受嗎…… 琳瑯雙眸一濕,扶榻坐起身來,將孩子摟在懷中,“不難受”,她將世間唯一的親人,緊緊摟依在身前,輕吻他的臉龐,“只要阿慕好好地在娘親身邊,娘親就不難受。” 孩子依偎在她身前許久,終是低聲問道:“娘親,我是要有一個小meimei了嗎?就像……娘親和爹爹從前說的那樣?添一個女兒,娘親和……爹爹的女兒?” 琳瑯無法回答孩子這一疑問,也無法回答他暫未問出的其它驚疑,她捧著孩子的臉龐,強忍著心中傷痛,輕對他道:“現在別問這些,你還小,許多事知道了,也無能為力,只是徒增煩惱。等你長大些,長大些你自然就都明白了,娘親現在只希望你好好活著,平平安安地長大。” 阿慕是聽話的孩子,他聽她的話,將許多的疑問都壓在心底,只是有一句,他似是現在,無論如何也壓制不住,必得在這時候,向她問個清楚。 年幼的孩子,仰著烏黑的雙眸,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的娘親,堅持問道:“娘親喜歡晉帝嗎?是像喜歡爹爹那樣喜歡?還是……要比喜歡爹爹,更加喜歡?” 問至最后,顏慕感覺隱隱切齒的自己,牙根都在酸痛,所幸娘親,聞問毫不遲疑地朝他搖頭,“娘親不喜歡晉帝,一點都不喜歡。娘親只喜歡你的爹爹,在這世間,娘親只愛你爹爹一個人,天下沒有任何男子,能在娘親心中,越過你的爹爹,縱那人是九五至尊,在娘親心中,亦比不上你爹爹一厘一毫。” 房門外,聽到夫人這一句的謝太醫,默默地悄覷向圣上,見圣上神情肅冷如前,似是聽夫人這樣的話,已聽了有一籮筐了,心境沒有為之迭起絲毫波瀾。 謝太醫是真挎著藥箱要離開的,只是他走出房門時,見先前拂袖離去的圣上,人竟沒走,就站在門外聽墻角。他不敢陪著圣上聽墻角,原要拱手告退,可圣上竟示意他留下,似是還有話要問他。于是謝太醫,只能在旁垂手靜等著,將室內夫人與小公子的對話,聽在耳中。 顧琳瑯不可能對他說出事情真相,但對她那個兒子,卻有可能,如實相告。穆驍急欲知曉,顧琳瑯腹中孩兒生父為誰,遂放任顧琳瑯與顏慕獨處,想從她們母子對話中,聽知顧琳瑯懷的,到底是不是他穆驍的孩子。 可顧琳瑯對兒子,亦三緘其口,穆驍沒奈何,只能無聲離開。他令太醫謝邈,與他隨走至園中一株梅樹旁,問謝太醫,顧琳瑯身體如何,腹中孩子如何。 謝太醫恭稟道:“夫人本就身子柔弱,又受外事刺激,腹中孩子胎相,并不十分康穩,需臥床靜養一段時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