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荀攸微抬眸,看向大晉天子,“此雖陛下私事,但也是晉朝朝事,一眾功臣世家,俱翹首盼著陛下早開選秀呢。” 穆驍望著下首的丞相,唇際浮起笑意,“看來荀相這些時日,沒少被人拜托向朕催提此事。讓朕猜猜丞相,近來收了多少賄賂銀兩,可足以裝飾一間金屋了?” 荀攸原只是晉侯府中,一名不受重用的門客,后與認父回府的三公子穆驍相識。穆驍識其才,收為心腹,而荀攸認穆驍為主,忠心輔佐,多年來,主臣一同披荊斬棘,情誼深厚。縱是穆驍現(xiàn)今已登基為帝,是威凜赫赫的天子,可同荀攸言語,偶爾還會說上幾句玩笑話。盡管只是偶爾而已,但這份恩用優(yōu)渥,非尋常朝臣可及。 清廉如荀攸,自是不會收受賄賂。他也知圣上只是在同他說笑罷了,噙笑回道:“回陛下,金屋不足裝,一間因貪下獄的牢房,倒還裝得。” 主臣一笑后,荀攸面上雖仍帶著笑意,但神色已然端肅不少,聲音認真道:“微臣近來,確實被不少同僚拜托進言,但這話,臣其實也一早想向陛下諫說。” 他直直看向大晉朝的天子,忠心耿耿道:“陛下需用穆家,卻也需防穆家,至少目前來說,陛下需要收攏一眾世家勢力,不可與之離心。” 當年穆驍初回晉侯府時,在只身一人、身后毫無母家相扶的處境下,面對一眾如狼似虎的晉侯嫡子,如何在晉侯府中站穩(wěn)腳跟、發(fā)展勢力,其中艱辛,常人難以想象。 后來,在明爭暗斗中,繼承了老晉侯權(quán)勢的穆驍,與穆家,可說是相輔相成。穆驍需要穆家的勢力,助他逐鹿天下,而穆家,也需要穆驍不世出的戰(zhàn)略戰(zhàn)功,助穆家登上權(quán)力巔峰,攜一眾穆家人,共享榮華。 自古以來,皇帝雖被稱作孤家寡人,但絕不可真做孤家寡人,被權(quán)臣所挾。孑然一身、登基為帝的穆驍,需用與他同姓的穆家人,但又不可令之勢力過強,需用勛貴功臣,但亦不可令之坐大、居功自傲,兩方相制相衡,方是目前最好的朝堂局面。 荀攸仰望著他的君上,進一步諫言道:“好幾位王爺早有兒女,陛下二十有四,正是青壯之年,也應(yīng)早有子嗣,開枝散葉,如此,陛下的大晉江山,才能承繼有人。” 穆驍知荀攸一片忠心為主,他這位丞相的諫言,其實也是他一直以來,心中所想。 他知道應(yīng)用選秀之事安撫世家、制衡朝局,知道應(yīng)該早有子嗣,令后宮中高門出身的妃嬪,多育麟兒,在壓制穆家嫡系勢力的同時,也讓勛貴高門,無法擰成一條心。 只是,他雖事事想得清楚,但有一難言之隱,令他目前,難幸妃嬪,難有子嗣。 曾經(jīng),在初掌穆家權(quán)勢時,底下人為討好他,向他進獻美人。他恨極顧琳瑯,也恨極無法忘懷顧琳瑯的自己,遂欲盡情享用那些美人,以此消了顧琳瑯在他心中留下的痕跡。 但,竟無法享用。那些個姿色各異、環(huán)肥燕瘦應(yīng)有盡有的美人,竟無一人,能挑起他半點興致。縱是玉|體|橫陳在前,他也無法為之動心動欲,簡直如老僧入定,心如止水到惱恨自己,恨自己竟受顧琳瑯影響至此,縱已離她天涯萬里,卻還是擺脫不了她的陰影。 后來,不信邪的他,猜測自己可能只會被顧琳瑯這種類型的美人所打動,就專挑了個與顧琳瑯體貌相似的,結(jié)果,仍是枉然。盡管燈火朦朧、美人多嬌,盡管他甚至有意飲了不少酒,可就是難以放縱自己,無論美人如何撩撥,他心中,仍是一刻不停地清醒叫囂著,不是她,不是她…… 他當時有多惱恨,后來與顧琳瑯重逢,輕而易舉地被她挑起欲|望時,心里就有多惱火。無論是流光榭里,那個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美人,還是綠綺軒中,那個媚態(tài)橫生、清滟動人的尤|物,都能輕易地撩起他的欲|望,令他身心為她燎燃。 也許,他是因當年情傷未愈,才會如此。也許,再將顧琳瑯壓在身下,無需憐香惜玉地一逞心中之欲,將當年所受傷痛,以這種方式,毫無保留地通通還給她后,他這心結(jié)可解,往后,不會再面對美色如云,卻半點心欲也無。 想著想著,穆驍想起當年他與顧琳瑯,總共也沒做幾次。當時的他,愛她愛極了,不舍得她受半點疼痛,縱然自己年少勁健,有使不完的力氣,也不敢盡往她身上使,回回自己其實并未盡興,但見顧琳瑯乏累不堪,就只能偃旗息鼓,老老實實地摟著她溫存低語。 當年,顧琳瑯那身子,嫩得像豆|腐,稍微碰碰都要留印,多年過去,嬌俏溫軟的少女,長成了柔美明艷的少婦,曾經(jīng)的窈窕動人,變得更加風(fēng)情萬種、曼妙多姿,就似青澀的花蕾,在經(jīng)過歲月洗禮后,綻放在了一個女人最美的年紀。 想及在流光榭和綠綺軒時,曾目睹并撫觸過的軟玉溫香,穆驍心里有點發(fā)熱。再想及這青澀花蕾,這些年來,是在顏昀那個病秧子的身下,綻放成如今繁花明艷,穆驍心里,又有點堵得慌。 他這廂沉思不語時,下首的荀攸,見久不言語的圣上,臉色有點怪,一時似正悠悠,一時又似有點……咬牙切齒? “陛……陛下!”荀攸終忍不住喚了一聲。 穆驍回過神來,邊起身向外走,邊道:“這事朕心里有數(shù),丞相不必多慮。” 有數(shù)就好,荀攸不是嘮叨不休的老儒,見圣上納諫,便不再多言,放心請退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