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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昀總是溫柔的,縱在青蕪苑意識不清時,有一種平日罕見的強勢,依然將她視若易碎珍寶。那些如狼嚙咬的不堪痕跡,只能是在流光榭時,被寧王穆驪欺辱留下的。穆驪是新朝王爺、晉帝穆驍的弟弟,而晉帝穆驍,對他們夫妻一向厭惡,一直暗中欺辱,怎么可能會為了兩個厭惡的外人,秉公辦理此事,處置寧王穆驪呢?!……這事,只能他們自己咽下了…… ……這事,只能她自己咽下……不能讓顏昀知道此事,若他知道了而又無法為她做什么,只能是叫他平添痛苦……顏昀身體未愈,既有舊疾,又有新傷,不能在這時候勞心傷神,就讓這件事,永永遠遠,埋在她自己心底吧…… 夫君歉然的目光中,琳瑯忍下心中痛苦,順勢認下此事,輕道:“沒關系。” 這一來一回說罷,室內的兩個人,都不知該再說些什么,房中再度陷入沉默時,有推門聲,輕輕響起,打破了這片沉寂。 一個小小的人影,一開始在門邊探頭探腦,小心翼翼地從門縫中鉆入。而后,他見室內的兩個人都醒坐著,一下子無所顧忌地撒開了小腳丫子,歡快地朝他們跑了過來,高興喚道:“父親!娘親!” 顏慕從出生到現在,總是和父母在一起,昨日那短短的一日分離,還是生來第一次。一直在父母寵愛中長大的他,養成了不吝表達愛意的性子,親昵地上前抱了抱母親后,又要去抱坐在榻上的父親。 琳瑯想起顏昀身上的新傷,忙在后拉住阿慕道:“你父親身體不適,別冒冒失失地弄疼了他。”她看阿慕散著頭發、身上外袍也松松披穿著,抬指輕刮了下他的小鼻子道:“怎么還沒梳洗就過來了?” 顏慕手摟住母親脖子,親昵地偎在母親懷中道:“我想爹爹和娘親了。” 從昨天眼望著爹爹娘親登車離開,他就開始想了。雖然有素槿和季安陪著,雖然他答應過一個人在家,也會好好吃飯,好好讀書,但,他就是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忍不住想爹爹娘親在外面做什么,想他們在外面,有沒有也在想他。 甚至,他還忍不住想,爹爹娘親被一道旨意傳走,會不會有危險。他雖還是小孩子,對很多事情都還懵懂不明,但,經歷了改朝換代的他,心底也隱隱知道,前朝皇室身在新朝,處境有多如履薄冰。 想啊等啊,一直到天黑,爹爹娘親都沒有回來。他一個人夜里時睡時醒,甚至還做噩夢,好容易熬到天初亮時,終于聽素槿姑姑說他們夜里回來了,立喜得一躍而起,不待梳洗,就高高興興地找了過來。 既然主子們都在這間寢堂里,素槿便將梳洗用的巾盆,都捧入這間房中。琳瑯誤以為自己被寧王所辱,心中暗覺惡心,讓素槿多送了幾盆水到簾后,一個人在簾內自行擦洗。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失身于寧王,但在擦洗過程中發現,事實并非如此。她身上那些痕跡雖重,可只集中于肩頸處,她好像并未被人真正侮辱過。 ……難道寧王還沒來得及真正侮辱她?……寧王的禽獸行徑,是被穆驍打斷了嗎?……猶記穆驍第一次欺辱她時,曾說她顧琳瑯,連做暖床侍婢的資格都沒有。厭她極深的穆驍,是不想讓他的弟弟寧王,“自降身價”地來碰她這個女人,所以才特地去流光榭,打斷了寧王? 猜知自己并未真正失身于寧王,琳瑯心中的痛苦,終于減輕了些。 性情既柔而堅的她,只當身上那些痕跡,是被狗給啃了。她將此事壓在心底,如常穿衣綰發,轉出簾外,與梳洗穿衣畢的丈夫和孩子,一起至外室食用早膳。 早上的膳食,有春餅、薏米粥、細餡包子三樣,雖然簡單,但熱氣氤氳,香氣撲鼻。琳瑯讓素槿、季安自去用膳,不必在旁侍奉,與丈夫孩子,同在食案旁坐下。 原先,她與顏昀,正因憶起昨日親密,而彼此之間,氣氛有些怪怪的,是阿慕的突然出現,將這怪異,給岔了過去。 而現在,當一家三口都坐在食案前,欲執勺舀分薏米粥的琳瑯,與同她心思一樣的顏昀,恰一同伸手向勺子時,兩人手背正好相觸的瞬間,記憶又突然回到了阿慕來到之前,觸碰到的兩只手,在微一頓后,如火燙般,均縮了回去。 顏慕原正捧著小碗,等著父母給她舀粥,卻見爹爹娘親在匆匆分開手后,誰也沒有再拿起那只勺子。爹爹眸光微垂,一向白皙如玉的面龐,竟微暈薄紅。而娘親也是,她似更加羞靦,早間明明沒有涂脂,可雙頰卻飛起浮紅,像有胭脂輕輕拂過。 身上的痕跡,雖非顏昀留下,但在青蕪苑時,意識不清的顏昀,予她的擁吻纏|綿,卻是真切存在過。琳瑯想及當時情景,不由臉上發燒,竟有些不敢去看,與她朝夕相對、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君。 而顏昀,也依稀記起了那如花香柔的觸感,心頭羞燥,遲遲不退。因不想強求琳瑯,這些年來,他一直隱忍,并做好了壓抑自身,一世擔一虛名的準備,卻未想到,會在昨日那樣的情境下,對琳瑯,做出那樣的事。 ……琳瑯,會怎么看他呢…… 心情復雜的顏昀,微抬眸,朝琳瑯看去,卻見琳瑯也正悄悄看他。眸光交匯的一瞬間,兩人忙又匆匆垂下眼睫。 一旁的顏慕,見爹爹娘親,不但一直不舀粥動筷,臉還更紅了,甚是不解。他迷茫地想了一會兒后,站起身來,欲自力更生,并幫爹爹娘親舀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