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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當年顧琳瑯,是如何對他秋波暗送、動手動腳,將他玩弄于股掌之間,穆驍心中怒火更甚。他正一腔怒恨無處泄時,見郭成小心翼翼地近前道:“陛……陛下……” “何事?!” 感覺圣上怒目,有如實質利劍的郭成,縮著頭道:“裴大人在外聽宣,想向陛下稟報長樂公遇刺的相關調查?!?/br> 再怎么被顧琳瑯亂了心緒,也不能誤了正事,穆驍強忍怒氣,將裴鐸傳進殿中。上陽苑御殿,晉朝君臣,認真談著正事時,青蕪苑寢房內,琳瑯正用沾水的帕子,輕輕擦拭顏昀的面頸處。 不久前,穆驍忽然出現在這里,在顏昀意識不清地抱她親她,而她又不能用力推開顏昀的時候。 她不知穆驍為何突然來此,在他灼灼盯視的目光下,羞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穆驍突然又掉頭走了。相比來時悄悄,穆驍走時動作甚烈,像心中蘊著極大的怒火,若再不走,他能在頃刻之間,就將這青蕪苑,給拆個干干凈凈。 而意識不清的顏昀,在穆驍走沒一會兒后,就停下了反常的親密動作。他靠睡在她肩頭,沒有似謝太醫說的漸漸清醒過來,而是再度陷入了昏沉的暈睡之中。 穆驍行事,慣來有些不可理喻,他為何突然來而又突然走,琳瑯暫沒心思細想,她現下所念著的,唯有因她負傷的顏昀,手上專心地擰擠著濕帕子,幫他擦拭滲出的虛汗。 顏昀因為舊疾纏身的緣故,有時睡著時身上會出虛汗。他是好潔之人,若是夜里這般,還會特意叫水清洗。琳瑯從前因為羞見顏昀身體,沒有在這事上動手幫忙過,但今日這番生死下來,她與顏昀之間,似是更近了,某些橫亙在二人之間的隱形隔閡,像是被無聲打破了一二。 一整個下午,琳瑯都守在顏昀身邊,細心地照顧他,并靜等著他醒來,只是,直到夜幕降臨,顏昀依然未醒。 因為謝太醫說過,睡上四五個時辰,也有可能,加之,這半日下來,顏昀的面色,不再蒼白如紙,好了一些,琳瑯心也微寬,不著急顏昀快點醒了,想他安靜地睡著休養幾個時辰,也是好的。 這時辰,上陽苑瓊華殿,正開夜宴。青蕪苑內,宮女結結巴巴地同她說,那邊并沒有特意為長樂公夫婦送膳過來,問她是否愿意,同她們一起用宮女膳食時,另有女子聲音,忽地響起在門邊道:“夫人可往流光榭用膳,我們側妃娘娘,正有急事,請夫人過去一趟?!?/br> 琳瑯聞聲看去,見門邊說話的,是一個看著眼熟的年輕侍女。她想了一下,憶起這是溫華縣主身邊的侍女碧茵。 楚朝溫華縣主洛柔惜,是顏昀的表妹,在大楚未亡時,有時會入宮來,看望表哥。因為顏昀總是朝政繁忙,每次洛柔惜來拜見顏昀,總不到半炷香時間,就會離開御殿。宮門落鑰前的余下時間里,洛柔惜就來見她這個皇嫂,同她講說些宮外趣事,并總會給阿慕帶許多小禮物。 自楚亡晉立,她一直沒再見過這位洛表妹,只是聽說,她成了寧王穆驪的側妃。此刻,琳瑯聽碧茵這樣講,微訝道:“柔惜今日也來了嗎?” 碧茵含笑道:“側妃娘娘,今日上午即同王爺一起過來了,只是因身子不爽,沒有參與狩游,一直歇在流光榭。” 琳瑯又問:“柔惜是有什么急事找我?” 碧茵道:“奴婢也不知,只是娘娘十萬火急的樣子,所以奴婢半點也不敢耽擱,立就過來請夫人了。” 流光榭離此并不遠,走走便至。琳瑯見碧茵說得這樣厲害,便托苑內宮女照看下顏昀,而后自己隨碧茵,同往流光榭去。 在夜色中,走了約莫一盞茶,即到了流光榭。碧茵將她引至一間雅室,朝她一福道:“夫人稍坐,奴婢這就去請娘娘過來。” 侍女匆匆離去的履步聲遠了,琳瑯憑幾而坐,在室內濃甜的焚香香氣中,靜等許久,都不見有人過來,心中納罕,欲起身出去看看,是何情況。 然,竟起不了身,不僅雙足綿軟無力,意識也越發昏眩起來。琳瑯極力咬牙保持清醒,驚思片刻,猛地明白了什么,竭盡余力,打翻了案上正在焚香的博山爐。 只是,這份明白,也已晚了,無力再有其他動作的琳瑯,盡管為保持清醒,幾要將唇咬破,但那迷暈的感覺,仍有如重重波瀾接連襲來,將她殘留的清醒理智,一一沖沒。 月色下的流光榭,女子終是陷入了無力的暈眩中,嬌軀伏地,裙裳迤邐,如一尾被沖至月下灘涂的美人魚,將被凡人捕獲享用。 而瓊華殿,君臣夜宴,歌舞正酣。下首的王公朝臣,杯盞交錯,笑語喧闐,上首的皇帝陛下,則似已微醺。他一手扶額,一手握著玉杯,遲遲不飲,只是靜默地望著杯中玉釀,身形僵凝。 都道飲酒消愁,但這杯中物,從來都消不了他心頭煩悶。穆驍正暗惱自己,為一個水|性|楊|花、虛榮狠毒的顧琳瑯,心情竟一直壞到此刻時,眼角余光瞥見,寧王穆驪起身離席。 他心中微一頓,抬手召郭成近前,命他派人下去,探看寧王動向。 不多時,郭成派去的小內監陸良,回來輕稟道:“寧王殿下去了流光榭,榭內還有長樂公夫人,奴婢過去時,正見他二人,緊緊抱在一處。” 話音剛落,陸良就突地聽到“咔嚓”聲響,只見圣上手中的青玉酒杯,被生生攥裂開了縫,玉液瓊漿,徑從圣上指間淋漓流落。 --